南宋 李清照 Li Qingzhao  南宋   (1084~1155)
如夢令 Like a Dream
點絳唇 Point Jiangshouju lip
醉花陰·重九 Under the Shadow of Flowers
一剪梅 Yi Jianmei
漁傢傲·記夢 Yu jia ao Kee Meng
如夢令 Like a Dream
如夢令·常記溪亭日暮 Like a dream Chang Kee Creek Pavilion eventide
鳳凰臺上憶吹簫 Phoenix On the stage recall to play the vertical flute
聲聲慢 Beauties
永遇樂 Yong Yule
點絳唇 Point Jiangshouju lip
浣溪沙 Huan Xisha
浣溪沙 Huan Xisha
浣溪沙 Huan Xisha
浣溪沙 Huan Xisha
菩薩蠻 Song Form
菩薩蠻 Song Form
訴衷情 complain heartfelt emotion
孤雁兒 Lone Wild Goose children
行香子 The Hong Son
孤雁兒並序 Lone wild goose children And sequence
玉樓春·紅梅 Yu Louchun Plum
漁傢傲 Yu Jia Ao
清平樂 Qingping Yue
多首一頁
古詩 ancient style poetry
鳳凰臺上憶吹簫

李清照


  香冷金猊,被翻紅浪,起來人未梳頭。
  任寶奩閑掩,日上簾鈎。
  生怕閑愁暗恨,多少事、欲說還休。
  今年瘦,非幹病酒,不是悲秋。
  
  明朝,這回去也,千萬遍陽關,也即難留。
  念武陵春晚,雲鎖重樓,記取樓前緑水,應念我、終日凝眸。
  凝眸處,從今更數,幾段新愁。

【賞析】   李清照與趙明誠婚姻美滿,情深意篤。心愛的丈夫即將出遊,作為妻子,情知無法輓留,離恨別苦自然難以盡述。此詞寫與丈夫分別時的痛苦心情,麯折婉轉,滿篇情至之語,一片肺腑之言
  
    上片俱寫離別前情景。
  
    起首五句,是對由夜及晨情事的交代:由於一夜沒有續填香料,銅製的獅形熏爐中早已香消燼冷,紅色的錦被胡亂地堆在床上,早晨起來後情緒不佳,諸事無心,連頭也懶得去梳,任憑那鏡奩之上蓋滿灰塵,漸升的曉日高過簾鈎。這五句詞,十分形象、具體地展現了詞人與丈夫臨別時悵然凄然、百無聊賴的心情。“香冷金猊”,首先創造出一種凄清幽寂的環境氣氛。“被翻紅浪”,化用柳永《鳳棲梧》詞“酒力漸濃春思蕩,鴛鴦綉被翻紅浪”句意,暗示夫妻間一夜雨密雲稠,兩情繾綣。歐陽修《蝶戀花·詠枕兒》詞:“昨夜佳人初命偶,論情旋旋移相就。幾疊鴛衾紅浪皺,暗覺金釵,磔磔聲相扣。”亦藉“鴛衾紅浪皺”暗寫男女情事。解說此詞者一嚮止於字面,不願揭出本句的隱義,大約是認為如此近於流俗的意思與易安的身份和詞風未符。其實,它與《減字木蘭花》(賣花擔上)、《浣溪沙》(綉面芙蓉一笑開)等詞一樣,都表現了易安詞在抒情上大膽率真的一面。“起來慵自梳頭。任寶奩塵滿,日上簾鈎。”反反復復地寫無心梳妝一件事,雖未語涉離別,卻足見離愁別恨充溢心間。丈夫今朝即將離傢遠行,閨中人從此更有何心情梳洗打扮!溫庭筠《菩薩蠻》詞:“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不過是寫閨中閑情,而易安於此卻是述閨中濃愁了。
  
    接下去“生怕離懷別苦”數句,說出愁的原因,點明題旨。丈夫臨走前,本來有許許多多的心事待嚮他訴說,可是一想到說出來會增添他的煩惱,會影響他的行程,所以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多少事、欲說還休”一句,與孫夫人《風中柳》詞“怕傷郎、又還休道”同意。欲說又不忍說,甘願把痛苦埋藏在心底,由自己默默忍受,其對丈夫的摯愛深情,於此隱然可見。“新來瘦,非幹病酒,不是悲秋”三句,寫近來自己因即將到來的離別而日形消瘦,但卻不直接說出,而是用“排他法”否定可能導致瘦的其他原因。這就避免了正面用筆的直露,給讀者留下了馳騁想象的空間。既不是因為“日日花前常病酒”(馮延巳《鵲踏枝》)而瘦,也不是因為“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宋玉《九辯》)而瘦,那麽究竟因何而瘦,也就足可引人深思了。《草堂詩餘》正集捲三謂:“瘦為甚的,尤妙。”恐怕也就妙在以反說正、以不答而答上。
  
    下片先是接寫去者難離之苦,然後用一“念”字領起,設想別後情形。
  
    換頭一句采用疊字以加重語氣,極寫詞人留人不住的失望之情。“休”,猶罷了、算了的意思。“這回去也,千萬遍陽關,也則難留。”表明今朝去意已决,再難輓留。“陽關”,即《陽關三疊》,送別時所唱之麯。儘管傷離之麯唱了千遍萬遍,但是去的終究要去,苦苦輓留也徒勞無益。於是很自然地由眼前的離別推想到別後的情形。
  
    “念武陵人遠,煙鎖秦樓”兩句,運用了兩個典故,傳達出豐富的感情信息。就“武陵人”的辭面來說,有兩層含義:一是指陶淵明《桃花源記》中的以“捕魚為業”的武陵人;二是劉義慶《幽明錄》中的劉晨、阮肇。唐吾渙《惆悵》詩:“晨肇重來路已迷,碧桃花謝武陵溪。”和凝《天仙子》詞:“桃花洞,瑤臺夢,一片春愁誰與共。”韓琦《點絳唇》詞:“武陵凝睇,人遠波空翠。”都是藉劉晨、阮肇天台遇仙故事寫男女相戀之情。易安此詞以“武陵人”擬明誠,其實也就是用阮肇或劉晨來擬明誠,言外有“桃溪不作從容住”(周邦彥《玉樓春》)之怨意,正所謂“辭之中又有辭焉”。“秦樓”,即鳳臺,是秦穆公女兒弄玉與仙人蕭史飛升前所住的地方。這裏藉指詞人自己的居處,並與《鳳凰臺上憶吹簫》這一詞調相扣合。《孤雁兒》中有“吹簫人去玉樓空”句,與“武陵人遠”兩句意思相近。不過《孤》詞是說丈夫已經亡故,而此詞是說丈夫離傢遠行。
  
    “惟有樓前流水”以下數句,設想離別後悵望樓前流水思念遠人。“樓前流水”有多重含義。李賀《江樓麯》詩:“樓前流水江陵道。”王琦註云:“樓前流水,道通江陵。”因詩題作《江樓麯》,樓在江畔,人又是從江上而去,日望江水豈堪為懷。王琦的解釋是對的。馮延巳《三臺令》:“當日攜手高樓,依舊樓前流水。流水,流水,中有相思雙淚。”當時兩情相親,攜手憑欄,同觀樓前流水。如今攜手人遠,樓前流水依舊;對水相思,雙淚籟籟。意思也是明確的。賀鑄《東吳樂》詞:“枉將鏡裏年華,付與樓前流水。”雖然也是寄離情於樓前流水,但感嘆的卻是年華虛度,不能與情人團聚。似乎也沒有歧義。張耒《風流子》詞:“情到不堪言處,分付東流。”遙想玉容音信不通,隱衷難以盡訴,故分付東逝的流水。也比較容易理解。如此看來,“樓前流水”可以表達多重含義。不過他人着眼於語言的明確性,易安卻偏偏着眼於語言的模糊性;他人惟恐言而不盡,易安卻惟恐言而有盡。對比之下,軒輊立見。“惟有樓前流水,應念我,終日凝眸。”似乎衹有樓前流水能知道她在想什麽,別人卻無從得知。“凝眸處,從今又添,一段新愁。”“新愁”的含義也是模糊的。惟其模糊,所以讀者可以作出各種設想,卻又覺得不能盡如人意,這大概就是語言的多義性與模糊性的妙處之所在吧。“新愁”的“新”與上片中“新來瘦”的“新”意同,俱為近意。“新愁”指愁在近前,無法回避。孟浩然《宿建德江》詩:“移舟泊煙渚,日暮客愁新。”“新”當訓為近,指愁在眼前,舉目可見,可為一證。(李漢超劉耀業)


編輯者: 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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