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史 三家注史记   》 卷八十六刺客列传第二十六      裴骃 Pei Yin    司马贞 Sima Zhen    张守节 Zhang Shoujie

  曹沫者,鲁人也,【索隐】:沫音亡葛反。左传、穀梁并作“曹刿”,然则沫宜音刿,沫刿声相近而字异耳。此作“曹沫”,事约公羊为说,然彼无其名,直云“曹子”而已。且左传鲁庄十年,战于长勺,用曹刿谋败齐,而无劫桓公之事。十三年盟于柯,公羊始论曹子。穀梁此年惟云“曹刿之盟,信齐侯也”,又记不具行事之时。以勇力事鲁庄公。庄公好力。曹沫为鲁将,与齐战,三败北。鲁庄公惧,乃献遂邑之地以和。【索隐】:左传“齐人灭遂”,杜预云“遂国在济北蛇丘县东北也”。【正义】:故城在兗州龚丘县西北七十六里也。犹复以为将。
  齐桓公许与鲁会于柯而盟。【索隐】:杜预云:“济北东阿,齐之柯邑,犹祝柯今为祝阿也。”桓公与庄公既盟於坛上,曹沫执匕首劫齐桓公,【索隐】:匕音比。刘氏云“短剑也”。盐铁论以为长尺八寸,其头类匕,故云“匕首”也。桓公左右莫敢动,而问曰:“子将何欲?”【索隐】:公羊传曰:“管子进曰:‘君何求?’”何休注云:“桓公卒不能应,管仲进为言之也。”曹沫曰:“齐强鲁弱,而大国侵鲁亦甚矣。今鲁城坏即压齐境,【索隐】:齐鲁邻接,今齐数侵鲁,鲁之城坏,即压近齐之境也。君其图之。”桓公乃许尽归鲁之侵地。既已言,曹沫投其匕首,下坛,北面就群臣之位,颜色不变,辞令如故。桓公怒,欲倍其约。【索隐】:倍音佩也。管仲曰:“不可。夫贪小利以自快,弃信於诸侯,失天下之援,不如与之。”於是桓公乃遂割鲁侵地,曹沫三战所亡地尽复予鲁。
  其後百六十有七年而吴有专诸之事。【索隐】:“专”字亦作“剸”,音同。左传作“鱄设诸”。
  专诸者,吴堂邑人也。【索隐】:地理志临淮有堂邑县。伍子胥之亡楚而如吴也,知专诸之能。伍子胥既见吴王僚,说以伐楚之利。吴公子光曰:“彼伍员父兄皆死於楚而员言伐楚,欲自为报私雠也,非能为吴。”吴王乃止。伍子胥知公子光之欲杀吴王僚,乃曰:“彼光将有内志,未可说以外事。”【索隐】:言其将有内难弑君之志,且对外事生文。吴世家曰“知光有他志”。乃进专诸於公子光。
  光之父曰吴王诸樊。诸樊弟三人:次曰馀祭,【索隐】:祭音侧界反。次曰夷眛,【索隐】:亡葛反。公羊作“馀末”。次曰季子札。诸樊知季子札贤而不立太子,以次传三弟,欲卒致国于季子札。诸樊既死,传馀祭。馀祭死,传夷眛。夷眛死,当传季子札;季子札逃不肯立,吴人乃立夷眛之子僚为王。公子光曰:“使以兄弟次邪,季子当立;必以子乎,则光真適嗣,当立。”故尝阴养谋臣以求立。
  光既得专诸,善客待之。九年而楚平王死。【索隐】:春秋昭二十六年“楚子居卒”是也。吴世家云“十二年”,此云“九年”,并误。据表乃左传合在僚之十一年也。春,吴王僚欲因楚丧,使其二弟公子盖馀、属庸【索隐】:属音烛。二子,僚之弟也。左传作掩馀、属庸。掩盖义同,属烛字相乱耳。将兵围楚之灊;索隐事在鲁昭二十七年。地理志庐江有灊县,天柱山在南。音潜。杜预左传注云“灊,楚邑,在庐江六县西南也”。【正义】:灊故城在寿州霍山县东二百步。使延陵季子於晋,以观诸侯之变。楚发兵绝吴将盖馀、属庸路,吴兵不得还。於是公子光谓专诸曰:“此时不可失,不求何获!且光真王嗣,当立,季子虽来,不吾废也。”专诸曰:“王僚可杀也。母老子弱,而两弟将兵伐楚,楚绝其後。方今吴外困於楚,而内空无骨鲠之臣,是无如我何。”【索隐】:左传直云“王可杀也,母老子弱,是无若我何”。则是专设诸度僚可杀,言其少援救,故云“无柰我何”。太史公采其意,且据上文,因复加以两弟将兵外困之辞。而服虔、杜预见左氏下文云“我尔身也”,“以其子为卿”,遂彊解“是无如我何”犹言“我无若是,谓专诸欲以老弱讬光”,义非允惬。王肃之说,亦依史记也。公子光顿首曰:“光之身,子之身也。”
  四月丙子,【索隐】:注僚之十二年夏也,吴系家以为十三年,非也。左氏经传唯言“夏四月”,公羊、穀梁无传,经更与左氏、吴系家同。此传称“丙子”,当有所据,不知出何书。光伏甲士【索隐】:左传曰“伏甲”,谓甲士也。下文云“出其伏甲以攻王”。於窟室中,【集解】:徐广曰:“窟,一作‘空’。”而具酒请王僚。王僚使兵陈自宫至光之家,门户阶陛左右,皆王僚之亲戚也。夹立侍,皆持长铍。【集解】:音披。【索隐】:音披,兵器也。刘逵吴都赋注“铍,两刃小刀”。酒既酣,公子光详为【索隐】:上音阳,下如字。左传曰“光伪足疾”,此云“详”,详即伪也。或读此“为”字音伪,非也。岂详伪重言耶?足疾,入窟室中,使专诸置匕首鱼炙之腹中【集解】:徐广曰:“炙,一作‘砲’。”【正义】:炙,者夜反。而进之。既至王前,专诸擘鱼,因以匕首刺【索隐】:刺音七赐反。王僚,王僚立死。左右亦杀专诸,王人扰乱。公子光出其伏甲以攻王僚之徒,尽灭之,遂自立为王,是为阖闾。阖闾乃封专诸之子以为上卿。
  其後七十馀年而晋有豫让之事。【集解】:徐广曰:“阖闾元年至三晋灭智伯六十二年。豫让一作‘襄’。”
  豫让者,晋人也,【索隐】:案:此传所说,皆约战国策文。故尝事范氏及中行氏,而无所知名。【索隐】:案:左传范氏谓昭子吉射也。自士会食邑於范,後因以邑为氏。中行氏,中行文子荀寅也。自荀林父将中行後,因以官为氏。去而事智伯,【索隐】:案:智伯,襄子荀瑶也。襄子,林父弟荀首之後。范、中行、智伯事已具赵系家。智伯甚尊宠之。及智伯伐赵襄子,赵襄子与韩、魏合谋灭智伯,灭智伯之後而三分其地。赵襄子最怨智伯,【索隐】:谓初则醉以酒,後又率韩、魏水灌晋阳,城不没者三板,故怨深也。漆其头以为饮器。【索隐】:案:大宛传曰“匈奴破月氐王,以其头为饮器”。裴氏注彼引韦昭云“饮器,椑榼也”。晋灼曰“饮器,虎子也”。皆非。椑榼所以盛酒耳,非用饮者。晋氏以为亵器者,以韩子、吕氏春秋并云襄子漆智伯头为溲杅,故云。【正义】:刘云:“酒器也,每宾会设之,示恨深也。”按:诸先儒说恐非。豫让遁逃山中,曰:“嗟乎!士为知己者死,女为说己者容。今智伯知我,我必为报雠而死,以报智伯,则吾魂魄不愧矣。”乃变名姓为刑人,入宫涂厕,中挟匕首,欲以刺襄子。襄子如厕,心动,执问涂厕之刑人,则豫让,内持刀兵,曰:“欲为智伯报仇1左右欲诛之。襄子曰:“彼义人也,吾谨避之耳。且智伯亡无後,而其臣欲为报仇,此天下之贤人也。”卒醳去之。【索隐】:卒,足律反。醳音释,字亦作“释”。
  居顷之,豫让又漆身为厉,【集解】:音赖。【索隐】:疠音赖。赖,恶疮病也。凡漆有毒,近之多患疮肿,若赖病然,故豫让以漆涂身,令其若癞耳。然厉赖声相近,古多假“厉”为“赖”,今之“癞”字从“疒”,故楚有赖乡,亦作“厉”字,战国策说此亦作“厉”字。吞炭为哑,【索隐】:哑音乌雅反。谓瘖玻战国策云:“漆身为厉,灭须去眉,以变其容,为乞食人。其妻曰:‘状貌不似吾夫,何其音之甚相类也?’让遂吞炭以变其音也。”使形状不可知,行乞於市。其妻不识也。行见其友,其友识之,曰:“汝非豫让邪?”曰:“我是也。”其友为泣曰:“以子之才,委质而臣事襄子,襄子必近幸子。近幸子,乃为所欲,索隐谓因得杀襄子。顾不易邪?【索隐】:顾,反也。耶,不定之辞。反不易耶,言其易也。何乃残身苦形,欲以求报襄子,不亦难乎1豫让曰:“既已委质臣事人,而求杀之,是怀二心以事其君也。且吾所为者【索隐】:刘氏云:“谓今为疠哑也。”极难耳!然所以为此者,将以愧天下後世之为人臣怀二心以事其君者也。”【索隐】:言宁为厉而自刑,不可求事襄子而行杀,则恐伤人臣之义而近贼,非忠也。
  既去,顷之,襄子当出,豫让伏於所当过之桥下。【正义】:汾桥下架水,在并州晋阳县东一里。襄子至桥,马惊,襄子曰:“此必是豫让也。”使人问之,果豫让也。於是襄子乃数豫让曰:“子不尝事范、中行氏乎?智伯尽灭之,而子不为报雠,而反委质臣於智伯。智伯亦已死矣,而子独何以为之报雠之深也?”豫让曰:“臣事范、中行氏,范、中行氏皆众人遇我,我故众人报之。至於智伯,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襄子喟然叹息而泣曰:“嗟乎豫子!子之为智伯,名既成矣,而寡人赦子,亦已足矣。子其自为计,寡人不复释子1使兵围之。豫让曰:“臣闻明主不掩人之美,而忠臣有死名之义。前君已宽赦臣,天下莫不称君之贤。今日之事,臣固伏诛,然原请君之衣而击之,焉以致报雠之意,则虽死不恨。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1於是襄子大义之,乃使使持衣与豫让。豫让拔剑三跃而击之,【索隐】:战国策曰:“衣尽出血。襄子回车,车轮未周而亡。”此不言衣出血者,太史公恐涉怪妄,故略之耳。曰:“吾可以下报智伯矣1遂伏剑自杀。死之日,赵国志士闻之,皆为涕泣。
  其後四十馀年而轵有聂政之事。【集解】:自三晋灭智伯至杀侠累,五十七年。
  聂政者,轵深井里人也。【索隐】:地理志河内有轵县。深井,轵县之里名也。【正义】:在怀州济源县南三十里。杀人避仇,与母、姊如齐,以屠为事。
  久之,濮阳严仲子【索隐】:高诱曰:“严遂,字仲子。”事韩哀侯,【索隐】:案:表聂政杀侠累在列侯三年。列侯生文侯,文侯生哀侯,凡更三代,哀侯六年为韩严所杀。今言仲子事哀侯,恐非其实。且太史公闻疑传疑,事难旳据,欲使两存,故表、传各异。与韩相侠累【索隐】:上古夹反,下力追反。案:战国策侠累名傀也。有卻。【索隐】:战国策云:“韩傀相韩,严遂重於君,二人相害也。严遂举韩傀之过,韩傀叱之於朝,严遂拔剑趋之,以救解。”是有卻之由也。严仲子恐诛,亡去,游求人可以报侠累者。至齐,齐人或言聂政勇敢士也,避仇隐於屠者之间。严仲子至门请,数反,然後具酒自暢【集解】:徐广曰:“一作‘赐’。”【索隐】:徐氏云一作“赐”。案:战国策作“觞”,近为得也。【正义】:数,色吏反。聂政母前。酒酣,严仲子奉黄金百溢,前为聂政母寿。聂政惊怪其厚,固谢严仲子。严仲子固进,而聂政谢曰:“臣幸有老母,家贫,客游以为狗屠,可以旦夕得甘毳【集解】:此芮反。【索隐】:邹氏音脃,二义相通也。以养亲。亲供养备,不敢当仲子之赐。”严仲子辟人,因为聂政言曰:“臣有仇,而行游诸侯众矣;然至齐,窃闻足下义甚高,故进百金者,将用为大人粗粝之费,【正义】:粝犹粗米也,脱粟也。韦昭云:“古者名男子为丈夫,尊妇妪为大人。汉书宣元六王传‘王遇大人益解,为大人乞骸去’。按大人,宪王外祖母。古诗云‘三日断五疋,大人故言迟’是也。”得以交足下之驩,岂敢以有求望邪1聂政曰:“臣所以降志辱身【索隐】:言其心志与身本应高絜,今乃卑下其志,屈辱其身。论语孔子谓“柳下惠降志辱身”是也。居市井屠者,徒幸以养老母;老母在,政身未敢以许人也。”【索隐】:礼记曰:“父母存,不许友以死。”严仲子固让,聂政竟不肯受也。然严仲子卒备宾主之礼而去。
  久之,聂政母死。既已葬,除服,聂政曰:“嗟乎!政乃市井之人,【正义】:古者相聚汲水,有物便卖,因成市,故云“市井”。鼓刀以屠;而严仲子乃诸侯之卿相也,不远千里,枉车骑而交臣。臣之所以待之,至浅鲜矣,未有大功可以称者,而严仲子奉百金为亲寿,我虽不受,然是者徒深知政也。夫贤者以感忿睚眦之意而亲信穷僻之人,而政独安得嘿然而已乎!且前日要政,政徒以老母;老母今以天年终,政将为知己者用。”乃遂西至濮阳,见严仲子曰:“前日所以不许仲子者,徒以亲在;今不幸而母以天年终。仲子所欲报仇者为谁?请得从事焉1严仲子具告曰:“臣之仇韩相侠累,侠累又韩君之季父也,宗族盛多,居处兵卫甚设,臣欲使人刺之,终莫能就。今足下幸而不弃,请益其车骑壮士可为足下辅翼者。”聂政曰:“韩之与卫,相去中间不甚远,【索隐】:高诱曰:“韩都颍川阳翟,卫都东郡濮阳,故曰‘间不远’也。”今杀人之相,相又国君之亲,此其势不可以多人,多人不能无生得失,【索隐】:无生得。战国策作“无生情”,言所将人多,或生异情,故语泄。此云“生得”,言将多人往杀侠累後,又被生擒而事泄,亦两俱通也。生得失则语泄,语泄是韩举国而与仲子为雠,【集解】:徐广曰:“一作‘难’。”【索隐】:徐注云一作“难”。战国策谯周亦同。岂不殆哉1遂谢车骑人徒,聂政乃辞独行。
  杖剑至韩,韩相侠累方坐府上,持兵戟而卫侍者甚卫。聂政直入,上阶刺杀侠累,【集解】:徐广曰:“韩烈侯三年三月,盗杀韩相侠累。侠累名傀。战国策曰‘有东孟之会’,又云‘聂政刺韩傀,兼中哀侯’。”【索隐】:战国策曰:“政直入,上阶刺韩傀,傀走而抱哀侯,聂政刺之,兼中哀侯。”高诱曰:“东孟,地名也。左右大乱。聂政大呼,所击杀者数十人,因自皮面决眼,【索隐】:皮面谓以刀割其面皮,欲令人不识。决眼谓出其眼睛。战国策作“抉眼”,此“决”亦通,音乌穴反。自屠出肠,遂以死。
  韩取聂政尸暴於市,【正义】:暴,蒲酷反。购问莫知谁子。於是韩县之,有能言杀相侠累者予千金。久之莫知也。
  政姊荣【集解】:一作“嫈”。【索隐】:荣,其姊名也。战国策无“荣”字。闻人有刺杀韩相者,贼不得,国不知其名姓,暴其尸而县之千金,乃於邑【索隐】:刘氏云:“烦冤愁苦。”曰:“其是吾弟与?嗟乎,严仲子知吾弟1立起,如韩,之市,而死者果政也,伏尸哭极哀,曰:“是轵深井里所谓聂政者也。”市行者诸众人皆曰:“此人暴虐吾国相,王县购其名姓千金,夫人不闻与?何敢来识之也?”荣应之曰:“闻之。然政所以蒙污辱自弃於市贩之间者,为老母幸无恙,【索隐】:尔雅云“恙,忧也”。楚词云“还及君之无恙”。风俗通云“恙,病也。凡人相见及通书,皆云‘无恙’。”又易传云,上古之时,草居露宿。恙,齧蟲也,善食人心,俗悉患之,故相劳云“无恙”。恙非病也。妾未嫁也。亲既以天年下世,妾已嫁夫,严仲子乃察举吾弟困污之中【索隐】:案:察谓观察有志行乃举之。刘氏云察犹选也。而交之,泽厚矣,可柰何!士固为知己者死,今乃以妾尚在之故,重自刑以绝从,【集解】:徐广曰:“恐其姊从坐而死。”【索隐】:重音持用反。重犹复也。为人报雠死,乃以妾故复自刑其身,令人不识也。从音踪,古字少,假借无旁“足”,而徐氏以为从坐,非也。刘氏亦音足松反。【正义】:重,直龙反。自刑作“刊”。说文云“刊,剟也”。按:重犹爱惜也。本为严仲子报仇讫,爱惜其事,不令漏泄,以绝其踪迹。其姊妄云为己隐,误矣。妾其柰何畏殁身之诛,终灭贤弟之名1大惊韩市人。乃大呼天者三,卒於邑悲哀而死政之旁。
  晋、楚、齐、卫闻之,皆曰:“非独政能也,乃其姊亦烈女也。乡使政诚知其姊无濡忍之志,【索隐】:濡,润也。人性湿润则能含忍,故云“濡忍”也。若勇躁则必轻死也。不重暴骸之难,【索隐】:重难并如字。重犹惜也,言不惜暴骸之为难也。必绝险千里以列其名,姊弟俱僇於韩市者,亦未必敢以身许严仲子也。严仲子亦可谓知人能得士矣1
  其後二百二十馀年秦有荆轲之事。【集解】:徐广曰:“聂政至荆轲百七十年尔。”【索隐】:徐氏据六国年表,聂政去荆轲一百七十年,则谓此传率略而言二百馀年,亦当时为不能细也。【正义】:按:年表从始皇二十三年至韩景侯三百七十年,若至哀侯六年,六百四十三年也。
  荆轲者,卫人也。【索隐】:按:赞论称“公孙季功、董生为余道之”,则此传虽约战国策而亦别记异闻。其先乃齐人,徙於卫,卫人谓之庆卿。【索隐】:轲先齐人,齐有庆氏,则或本姓庆。春秋庆封,其後改姓贺。此下亦至卫而改姓荆。荆庆声相近,故随在国而异其号耳。卿者,时人尊重之号,犹如相尊美亦称“子”然也。而之燕,燕人谓之荆卿。
  荆卿好读书击剑,【集解】:吕氏剑技曰:“持短入长,倏忽从横。”以术说卫元君,卫元君不用。其後秦伐魏,置东郡,徙卫元君之支属於野王。【正义】:怀州河内县。
  荆轲尝游过榆次,【正义】:并州县也。与盖聂论剑,【索隐】:盖音古腊反。盖,姓;聂,名。盖聂怒而目之。荆轲出,人或言复召荆卿。盖聂曰:“曩者吾与论剑有不称者,吾目之;试往,是宜去,不敢留。”使使往之主人,荆卿则已驾而去榆次矣。使者还报,盖聂曰:“固去也,吾曩者目摄之1【索隐】:摄犹整也。谓不称己意,因怒视以摄整之也。【正义】:摄犹视也。
  荆轲游於邯郸,鲁句践与荆轲博,争道,【索隐】:鲁,姓;句践,名也。与越王同,或有意义。俗本“践”作“贱”,非。鲁句践怒而叱之,荆轲嘿而逃去,遂不复会。
  荆轲既至燕,爱燕之狗屠及善击筑者高渐。【索隐】:筑似琴,有弦,用竹击之,取以为名。渐音如字,王义音哉廉反。荆轲嗜酒,日与狗屠及高渐饮於燕市,酒酣以往,高渐击筑,荆轲和而歌於市中,相乐也,已而相泣,旁若无人者。荆轲虽游於酒人乎,【集解】:徐广曰:“饮酒之人。”然其为人沈深好书;其所游诸侯,尽与其贤豪长者相结。其之燕,燕之处士田光先生亦善待之,知其非庸人也。
  居顷之,会燕太子丹质秦亡归燕。燕太子丹者,故尝质於赵,而秦王政生於赵,其少时与丹驩。及政立为秦王,而丹质於秦。秦王之遇燕太子丹不善,故丹怨而亡归。归而求为报秦王者,国小,力不能。其後秦日出兵山东以伐齐、楚、三晋,稍蚕食诸侯,且至於燕,燕君臣皆恐祸之至。太子丹患之,问其傅鞠武。【索隐】:上音麹,又如字,人姓名也。武对曰:“秦地遍天下,威胁韩、魏、赵氏,北有甘泉、谷口之固,南有泾、渭之沃,擅巴、汉之饶,右陇、蜀之山,左关、殽之险,民众而士厉,兵革有馀。意有所出,则长城之南,易水以北,正义以北谓燕国也。未有所定也。柰何以见陵之怨,欲批【集解】:批音白结反。【索隐】:白结反。批谓触击之。其逆鳞哉1丹曰:“然则何由?”对曰:“请入图之。”
  居有间,秦将樊於期得罪於秦王,亡之燕,太子受而舍之。鞠武谏曰:“不可。夫以秦王之暴而积怒於燕,足为寒心,【索隐】:凡人寒甚则心战,恐惧亦战。今以惧譬寒,言可为心战。又况闻樊将军之所在乎?是谓‘委肉当饿虎之蹊’也,祸必不振矣!【索隐】:振,救也。言祸及天下,不可救之。虽有管、晏,不能为之谋也。原太子疾遣樊将军入匈奴以灭口。请西约三晋,南连齐、楚,北购於单于,【索隐】:战国策“购”作“讲”。讲,和也。今读购与“为燕媾”同,媾亦合也。汉、史媾讲两字常櫜,今欲北与连和。陈轸传亦曰“西购於秦”也。其後乃可图也。”太子曰:“太傅之计,旷日弥久,心惛然,【正义】:惛音昬。恐不能须臾。且非独於此也,夫樊将军穷困於天下,归身於丹,丹终不以迫於彊秦而弃所哀怜之交,置之匈奴,是固丹命卒之时也。原太傅更虑之。”鞠武曰:“夫行危欲求安,造祸而求福,计浅而怨深,连结一人之後交,不顾国家之大害,此所谓‘资怨而助祸’矣。夫以鸿毛燎於炉炭之上,必无事矣。且以雕鸷之秦,行怨暴之怒,岂足道哉!燕有田光先生,其为人智深而勇沈,可与谋。”太子曰:“原因太傅而得交於田先生,可乎?”鞠武曰:“敬诺。”出见田先生,道“太子原图国事於先生也”。田光曰:“敬奉教。”乃造焉。
  太子逢迎,卻行为导,跪而蔽席。【集解】:徐广曰:“蔽,一作‘拨’,一作‘拔’。”【索隐】:蔽音疋结反。蔽犹拂也。田光坐定,左右无人,太子避席而请曰:“燕秦不两立,原先生留意也。”田光曰:“臣闻骐骥盛壮之时,一日而驰千里;至其衰老,驽马先之。今太子闻光盛壮之时,不知臣精已消亡矣。虽然,光不敢以图国事,所善荆卿可使也。”【正义】:燕丹子云:“田光答曰:‘窃观太子客无可用者:夏扶血勇之人,怒而面赤;宋意脉勇之人,怒而面青;武阳骨勇之人,怒而面白。光所知荆轲,神勇之人,怒而色不变。’”太子曰:“原因先生得结交於荆卿,可乎?”田光曰:“敬诺。”即起,趋出。太子送至门,戒曰:“丹所报,先生所言者,国之大事也,原先生勿泄也1田光俯而笑曰:“诺。”【正义】:挽音俯。偻行见荆卿,曰:“光与子相善,燕国莫不知。今太子闻光壮盛之时,不知吾形已不逮也,幸而教之曰‘燕秦不两立,原先生留意也’。光窃不自外,言足下於太子也,原足下过太子於宫。”荆轲曰:“谨奉教。”田光曰:“吾闻之,长者为行,不使人疑之。今太子告光曰:‘所言者,国之大事也,原先生勿泄’,是太子疑光也。夫为行而使人疑之,非节侠也。”欲自杀以激荆卿,曰:“原足下急过太子,言光已死,明不言也。”因遂自刎而死。
  荆轲遂见太子,言田光已死,致光之言。太子再拜而跪,膝行流涕,有顷而后言曰:“丹所以诫田先生毋言者,欲以成大事之谋也。今田先生以死明不言,岂丹之心哉1荆轲坐定,太子避席顿首曰:“田先生不知丹之不肖,使得至前,敢有所道,此天之所以哀燕而不弃其孤也。【索隐】:案:无父称孤。时燕王尚在,而丹称孤者,或记者失辞,或诸侯嫡子时亦僭称孤也。又刘向云“丹,燕王喜之太子”。今秦有贪利之心,而欲不可足也。非尽天下之地,臣海内之王者,其意不厌。今秦已虏韩王,尽纳其地。又举兵南伐楚,北临赵;王翦将数十万之众距漳、鄴,而李信出太原、云中。赵不能支秦,必入臣,入臣则祸至燕。燕小弱,数困於兵,今计举国不足以当秦。诸侯服秦,莫敢合从。丹之私计愚,以为诚得天下之勇士使於秦,闚以重利;【索隐】:闚,示也。言以利诱之。秦王贪,索隐绝句。其势必得所原矣。诚得劫秦王,使悉反诸侯侵地,若曹沫之与齐桓公,则大善矣;则不可,因而刺杀之。彼秦大将擅兵於外而内有乱,则君臣相疑,以其间诸侯得合从,其破秦必矣。此丹之上原,而不知所委命,唯荆卿留意焉。”久之,荆轲曰:“此国之大事也,臣驽下,恐不足任使。”太子前顿首,固请毋让,然後许诺。於是尊荆卿为上卿,舍上舍。太子日造门下,供太牢具,异物间进,车骑美女恣荆轲所欲,以顺適其意。【索隐】:燕丹子曰“轲与太子游东宫池,轲拾瓦投■,太子捧金丸进之。又共乘千里马,轲曰‘千里马肝美’,即杀马进肝。太子与樊将军置酒於华阳台,出美人能鼓琴,轲曰‘好手也’,断以玉盘盛之。轲曰‘太子遇轲甚厚’”是也。
  久之,荆轲未有行意。秦将王翦破赵,虏赵王,尽收入其地,进兵北略地至燕南界。太子丹恐惧,乃请荆轲曰:“秦兵旦暮渡易水,则虽欲长侍足下,岂可得哉1荆轲曰:“微太子言,臣原谒之。今行而毋信,则秦未可亲也。夫樊将军,秦王购之金千斤,邑万家。诚得樊将军首与燕督亢之地图,【集解】:徐广曰:“方城县有督亢亭。”骃案:刘向别录曰“督亢,膏腴之地”。【索隐】:地理志广阳国有蓟县。司马彪郡国志曰“方城有督亢亭”。【正义】:督亢坡在幽州范阳县东南十里。今固安县南有督亢陌,幽州南界。奉献秦王,秦王必说见臣,臣乃得有以报。”太子曰:“樊将军穷困来归丹,丹不忍以己之私而伤长者之意,原足下更虑之1
  荆轲知太子不忍,乃遂私见樊於期曰:“秦之遇将军可谓深矣,父母宗族皆为戮没。今闻购将军首金千斤,邑万家,将柰何?”於期仰天太息流涕曰:“於期每念之,常痛於骨髓,顾计不知所出耳1荆轲曰:“今有一言可以解燕国之患,报将军之仇者,何如?”於期乃前曰:“为之柰何?”荆轲曰:“原得将军之首以献秦王,秦王必喜而见臣,臣左手把其袖,右手揕其匈,【集解】:徐广曰:“揕音张鸩切。一作‘抗’。”【索隐】:徐氏音丁鸩反。揕谓以剑刺其胸也。又云一作“抗”。抗音苦浪反,言抗拒也,其义非。然则将军之仇报而燕见陵之愧除矣。将军岂有意乎?”樊於期偏袒搤捥【集解】:徐广曰:“一作‘鹯’。”【索隐】:搤音乌革反。捥音乌乱反。勇者奋厉,必先以左手扼右扌宛也。捥,古“腕”字。而进曰:“此臣之日夜切齿腐心也,【索隐】:切齿,齿相磨切也。尔雅曰:“治骨曰切”。腐音辅,亦烂也。犹今人事不可忍云“腐烂”然,皆奋怒之意也。乃今得闻教1遂自刭。太子闻之,驰往,伏尸而哭,极哀。既已不可柰何,乃遂盛樊於期首函封之。
  於是太子豫求天下之利匕首,得赵人徐夫人匕首,【集解】:徐广曰:“徐,一作‘陈’。”【索隐】:徐,姓;夫人,名。谓男子也。取之百金,使工以药焠之,【索隐】:焠,染也,音溃反。谓以毒药染剑锷也。以试人,血濡缕,人无不立死者。【集解】:言以匕首试人,人血出,足以沾濡丝缕,便立死也。乃装为遣荆卿。燕国有勇士秦舞阳,年十三,杀人,人不敢忤视。【索隐】:忤者,逆也,五故反。不敢逆视,言人畏之甚也。乃令秦舞阳为副。荆轲有所待,欲与俱;其人居远未来,而为治行。顷之,未发,太子迟之,疑其改悔,乃复请曰:“日已尽矣,荆卿岂有意哉?丹请得先遣秦舞阳。”荆轲怒,叱太子曰:“何太子之遣?往而不返者,竖子也!且提一匕首入不测之彊秦,仆所以留者,待吾客与俱。今太子迟之,请辞决矣1遂发。
  太子及宾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之上,既祖,取道,【正义】:易州在幽州归义县界。高渐击筑,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声,【正义】:徵,知雉反。士皆垂泪涕泣。又前而为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1复为羽声慷慨,士皆瞋目,发尽上指冠。於是荆轲就车而去,终已不顾。
  遂至秦,持千金之资币物,厚遗秦王宠臣中庶子蒙嘉。嘉为先言於秦王曰:“燕王诚振怖大王之威,不敢举兵以逆军吏,原举国为内臣,比诸侯之列,给贡职如郡县,而得奉守先王之宗庙。恐惧不敢自陈,谨斩樊於期之头,及献燕督亢之地图,函封,燕王拜送于庭,使使以闻大王,唯大王命之。”秦王闻之,大喜,乃朝服,设九宾,【正义】:刘云:“设文物大备,即谓九宾,不得以周礼九宾义为释。”见燕使者咸阳宫。【正义】:三辅黄图云:“秦始兼天下,都咸阳,因北陵营宫殿,则紫宫象帝宫,渭水贯都以象天汉,横桥南度以法牵牛也。”荆轲奉樊於期头函,而秦舞阳奉地图柙,【索隐】:户甲反。柙亦函也。以次进。至陛,秦舞阳色变振恐,群臣怪之。荆轲顾笑舞阳,前谢曰:“北蕃蛮夷之鄙人,未尝见天子,故振慴。原大王少假借之,使得毕使於前。”秦王谓轲曰:“取舞阳所持地图。”轲既取图奏之,秦王发图,图穷而匕首见。因左手把秦王之袖,而右手持匕首揕之。未至身,秦王惊,自引而起,袖绝。拔剑,剑长,操其室。索隐室谓鞘也。【正义】:燕丹子云:“左手揕其胸。秦王曰:‘今日之事,从子计耳。乞听瑟而死。’召姬人鼓琴,琴声曰‘罗縠单衣,可裂而绝;八尺屏风,可超而越;鹿卢之剑,可负而拔’。王於是奋袖超屏风走之。”时惶急,剑坚,故不可立拔。荆轲逐秦王,秦王环柱而走。群臣皆愕,卒起不意,尽失其度。而秦法,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持尺寸之兵;诸郎中【索隐】:若今宿卫之官。执兵皆陈殿下,非有诏召不得上。方急时,不及召下兵,以故荆轲乃逐秦王。而卒惶急,无以击轲,而以手共搏之。是时侍医夏无且【索隐】:且音即馀反。以其所奉药囊提荆轲也。【正义】:提,侄帝反。秦王方环柱走,卒惶急,不知所为,左右乃曰:“王负剑1【索隐】:王劭曰:“古者带剑上长,拔之不出室,欲王推之於背,令前短易拔,故云‘王负剑’。”又燕丹子称琴声曰“鹿卢之剑,可负而拔”是也。负剑,遂拔以击荆轲,断其左股。荆轲废,乃引其匕首以擿秦王,【索隐】:擿与“掷”同,古字耳,音持益反。不中,中桐柱。【正义】:燕丹子云:“荆轲拔匕首掷秦王,决耳入铜柱,火出。”秦王复击轲,轲被八创。轲自知事不就,倚柱而笑,箕踞以骂曰:“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约契以报太子也。”集解汉盐铁论曰:“荆轲怀数年之谋而事不就者,尺八匕首不足恃也。秦王操於不意,列断贲、育者,介七尺之利也。”於是左右既前杀轲,秦王不怡者良久。已而论功,赏群臣及当坐者各有差,而赐夏无且黄金二百溢,曰:“无且爱我,乃以药囊提荆轲也。”
  於是秦王大怒,益发兵诣赵,诏王翦军以伐燕。十月而拔蓟城。燕王喜、太子丹等尽率其精兵东保於辽东。秦将李信追击燕王急,代王嘉乃遗燕王喜书曰:“秦所以尤追燕急者,以太子丹故也。今王诚杀丹献之秦王,秦王必解,而社稷幸得血食。”其後李信追丹,丹匿衍水中,【索隐】:水名,在辽东。燕王乃使使斩太子丹,欲献之秦。秦复进兵攻之。後五年,秦卒灭燕,虏燕王喜。
  其明年,秦并天下,立号为皇帝。於是秦逐太子丹、荆轲之客,皆亡。高渐变名姓为人庸保,【索隐】:栾布传曰“卖庸於齐,为酒家人”,汉书作“酒家保”。案:谓庸作於酒家,言可保信,故云“庸保”。鹖冠子曰“伊尹保酒”。匿作於宋子。【集解】:徐广曰:“县名也,今属钜鹿。”【索隐】:徐注云“县名,属钜鹿”者,据地理志而知也。【正义】:宋子故城在赵州平棘县北三十里。久之,作苦,闻其家堂上客击筑,傍徨不能去。每出言曰:“彼有善有不善。”从者索隐谓主人家之左右也。以告其主,曰:“彼庸乃知音,窃言是非。”家丈人召使前击筑,【索隐】:刘氏云:“谓主人翁也。”又韦昭云:“古者名男子为丈夫,尊妇妪为丈人。故汉书宣元六王传所云丈人,谓淮阳宪王外王母,即张博母也。故古诗曰‘三日断五疋,丈人故言迟’是也。”一坐称善,赐酒。而高渐念久隐畏约无穷时,【索隐】:约谓贫贱俭约。既为庸保,常畏人,故云“畏约”。所以论语云“不可以久处约”。乃退,出其装匣中筑与其善衣,更容貌而前。举坐客皆惊,下与抗礼,以为上客。使击筑而歌,客无不流涕而去者。宋子传客之,【集解】:徐广曰:“互以为客。”闻於秦始皇。秦始皇召见,人有识者,乃曰:“高渐也。”秦皇帝惜其善击筑,重赦之,乃矐其目。【集解】:矐音海各反。【索隐】:海各反,一音角。说者云以马屎燻令失明。使击筑,未尝不称善。稍益近之,高渐乃以铅置筑中,【索隐】:案:刘氏云“铅为挺著筑中,令重,以击人”。复进得近,举筑朴【索隐】:普十反。朴,击也。秦皇帝,不中。於是遂诛高渐,终身不复近诸侯之人。
  鲁句践已闻荆轲之刺秦王,私曰:“嗟乎,惜哉其不讲於刺剑之术也!索隐案:不讲谓不论习之。甚矣吾不知人也!曩者吾叱之,彼乃以我为非人也1
  太史公曰:世言荆轲,其称太子丹之命,“天雨粟,马生角”也,【索隐】:燕丹子曰:“丹求归,秦王曰‘乌头白,马生角,乃许耳’。丹乃仰天叹,乌头即白,马亦生角。”风俗通及论衡皆有此说,仍云“厩门木乌生肉足”。太过。又言荆轲伤秦王,皆非也。始公孙季功、董生与夏无且游,具知其事,为余道之如是。自曹沫至荆轲五人,此其义或成或不成,然其立意较然,【索隐】:较,明也。不欺其志,名垂後世,岂妄也哉!
  【索隐述赞】曹沫盟柯,返鲁侵地。专诸进炙,定吴篡位。彰弟哭市,报主涂厕。刎颈申冤,操袖行事。暴秦夺魄,懦夫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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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集】二十四史
史记索隐序史记索隐后序三皇本纪
史记正义序史记正义论例史记集解序
史记正义佚序太史公书名考卷一五帝本纪第一
卷二夏本纪第二卷三殷本纪第三卷四周本纪第四
卷五秦本纪第五卷六秦始皇本纪第六卷七项羽本纪第七
卷八高祖本纪第八卷九吕太后本纪第九卷一十孝文本纪第十
卷一十一孝景本纪第十一卷一十二孝武本纪第十二卷一十三三代世表第一
卷一十四十二诸侯年表第二卷一十五六国年表第三卷一十六秦楚之际月表第四
第   [I]   [II]   III   [IV]   [V]   [VI]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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