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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 》 “人與熊貓”史詩巨作：熊貓史詩 》
第87節：我的故事四 共生共長的土地(6)
方敏 Fang Min
直到1993年，遨遊太空的餡餅群，終於定位中國的自然保護區，100萬美金的餡餅，遙遙墜落，被篩選出來的11個自然保護區，翹首企盼。
那時候，在秦嶺，被選上的有周至、佛坪、太白，唯獨沒有長青，因為長青不是保護區，因為長青正啃着地上的餡餅，油鋸一響，餡餅飄香。
1993年，三年一屆的GEF理事會在北京的五洲大酒店召開。GEF有規定，捐錢就是理事國。奇怪吧？中國也是捐錢的，每年捐上幾千萬，每年得到幾個億。合算吧？捐的是態度，得的是幫助。
會議期間，世行中心有誠意，請GEF的官員們，去看一看項目的準備區。會議結束，GEF的官員們有興趣，去爬一爬秦嶺的太白峰。一拍即合。
無獨有偶，像當年被考察的九寨溝，太白山也用瓢潑大雨，迎接考察的外國官員。但是，秦嶺的險峻蓊鬱，不減大傢的興致，秦嶺的古老幽渺，吸引遠道而來的貴客，特別是GEF的重要官員紐康伯。
小鬍的英語不太好，可他還是聽懂了，紐康伯說：“衹要你們有好項目，世行就有錢。”
小鬍的腿受傷了，擱淺在半山的蒿坪保護站。可50歲的美國人紐康伯還是和夫人一起，堅持爬到了海拔3700米的太白峰頂。
太白頂上無人煙，午飯就是自帶的面包和雞蛋。“有錢”的紐康伯因陋就簡，照樣吃得興致勃勃。一覽衆山小，壯志可凌雲，不到太白非好漢，天降大雨當酒喝！
下山來到蒿坪保護站，小鬍他們正在看地圖，有周至，有佛坪，有太白，唯獨中間缺一塊。
“這個地方叫什麽？”
“叫長青。”
“這裏有沒有大熊貓？”
“有，還很多。”
“為什麽不劃進來？”
“缺錢啊！2262個職工怎麽辦？”
“改保護區，劃進來，多少錢，我們出！”
小鬍笑了，冒着雨，帶着傷，陪同老外上秦嶺，值得！
世行中心笑了，儘管當時還不知道，太白山上走一圈，地圖旁邊議一議，秦嶺的頭上，竟會掉下來500萬美金的大餡餅。
熊貓工程笑了，早在1992年，長青的山山嶺嶺，就劃入了工程，長青的幾十衹大熊貓，就急待保護。但是，工程浩大，地域遼闊，僧多粥少，捉襟見肘，2262個人的安置費，簡直就是天文數字，誰來出？
這纔叫雪中送炭，這纔叫一拍即合，這纔叫喜雨瓢潑！
長青的山上也在大雨滂沱，工人們待在工棚裏，聊天，洗衣，打撲剋，吃飯，睡覺，等天晴。但是，他們做夢也想不到，就在這場大雨過後，手中的油鋸將被閑置，直到生銹。地上的餡餅將被查封，直到永久。長青森工局將被撤銷，改成長青大熊貓自然保護區。他們賴以生存的一切將徹底改變，唯一的生路，就是天上那塊餡餅。
五百萬美金，買斷了四萬公頃山林，對長青人來說，是天降的餡餅，還是燙手的山芋？
五百萬美金，買斷了2262個職工的後半生，對長青人來說，是福還是禍？是死還是生？
撿子
“是機遇。”長青森工局的副局長鄭鬆峰說的是自己，也是長青森工局。
1947年，在褒河和漢江匯合的地方，一個男孩呱呱墜地，出生在一戶窮人傢。男孩的哥哥和姐姐，出生不久都病死了，男孩能保住嗎？母親憂心忡忡，父親唉聲嘆氣，爺爺悶着頭抽旱煙。
男孩果然病了，發高燒，抽風，昏迷不醒。母親咬一口男孩的拇指，流血了。男孩睜眼了，母親流淚了。
可沒多久，男孩又昏迷了。母親又咬拇指，男孩流血，母親流淚。
三番五次，男孩的拇指少了半截，卻不再流血。男孩的眼睛閉上很久，也不再睜開。母親心碎了，父親絶望了，爺爺用草席裹了男孩，裝上板車，拉到河灘上去掩埋。
挖好了坑，解開了席，老淚縱橫，最後再看孫兒一眼：
淚水掉在拇指上，拇指動一動。
淚水掉在胸脯上，胸脯聳一聳。
淚水掉在臉蛋上，眨眨眼皮睜開眼，男孩又醒了。
河壩上，也住着一戶窮人傢，李大叔惺惺惜惺惺，勸爺爺：“留下吧，放我傢，有一天算一天，死了我來埋，活了我養着。”
一年後，李大叔把兩周歲的男孩送回傢，母親哭，父親笑，爺爺拍着男孩的腦袋瓜說：
“快認幹爹和幹媽。撿回來的小小子就叫撿子吧！”
五十年後，面對虎背熊腰的鄭鬆峰，我無法相信，他就是撿子。他就給伸出手，給我看少了半截的拇指。
置之死地而後生，是撿子的體驗，也是鄭鬆峰的經驗。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想得通。
長青森工局的一把手就想不通：森工局改成保護區，兩千人減到兩百人，我這個局長該怎麽做？500萬美金聽着多，分到人頭能管用？說一千道一萬，砍木頭纔是鐵飯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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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重慶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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