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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类 》 《诗经》心得 》
第86节:第七章(14)
刘绪义 Liu Xuyi
后人极为反感汉代人的“美刺”说,其实,这种美刺说恰恰合乎《诗经》时代作诗以及后来赋诗用诗的初衷。《左传》所载种种用诗引诗的记载,尽管是断章取义,但取义的目的都在于委婉地表达用诗者的情志,即借诗言志,或褒扬别人、或委婉地陈述自己的感受。
孔子说,“《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可见诗旨之深。后人不喜欢孔子,这是每个人的自由。但作为春秋时期一位自觉的人文知识分子,孔子并非后人所说的那样是一个面目可憎的保守派。至少他这样说,反映了《诗》的本来面貌。
而后人读《诗》,敢于抛弃一切,只取《诗》的字面意义,因而,读起来无非男欢女爱,再加以一些后人想像之词,这样一部诗集自然喜欢读的人就多了。但遗憾的是,《诗经》也因此成了一部没有多大价值的歌谣了。
“诗亡而后春秋作”,想一想孔子说这句话时的沉重感,也就知道这句话的分量了吧。《诗经》标志着一个时代,而《诗经》创作的结束,也就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三千年后,我们重新踏入《诗经》现场,谁可以想像,那样一个时代竟是一片爱情、相思之音呢?
可能吗?这答案自己去想吧。
朱熹正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无法解释这一现象,只好把这些诗打入“淫诗库”。
《郑风》中的这首《风雨》,无疑也是朱熹“淫诗库”中的一个代表。
后世朱熹的粉丝们纷纷为之进一步申说。
想像一个美丽的女子吧,在风雨交加、天色昏黑的一个夜晚(?!!明明是白天吧,夜里怎么会鸡鸣不止呢?)仍然践约赴会,守候着“君子”的到来。一直等到雄鸡报晓(?莫名其妙!),“君子”方至。当她见到自己的意中人时,如同划破夜空迎来了一抹晨曦,焦灼不安的心情即刻平息下来,好似大病霍然痊愈,登时精神焕发,喜上眉梢,这显现的是一颗多么坚毅而又晶莹的心,一种何等诚挚而又深沉的爱啊。这样经过了风雨考验的爱情多么宝贵呀!
有的人则觉得这样的申说有破绽,取而代之以另一种解说。他们说,按常理讲,这样的天气,情人来相会的可能性要少一些。但热恋中的女子感到百无聊赖,这样的天气反而更容易引起她对情人的思念。于是她就开始幻想,谁知幻想更使她忧心如焚,心潮起伏,不能平静。可以想见:她这时的思念是多么的殷勤,期待又是多么的焦灼;也许她一会儿在倚门张望,一会儿在顿足骂天。正在她懊丧之际,出乎意料,情人却冒着风雨,带着满脚的泥水,来到了她的身边。这怎么不使她忧心如潮涌的心情转为平静而喜悦异常呢?
这样的想像力令人惊叹!但还是有人觉得不妥,这不是一对完完全全的现代恋人吗?于是,新说又起。
如《诗》学专家夏传才先生就一反常见,认为《风雨》这首诗不是写“相见乐”,而是写“相思苦”。他分析说:“每章前二句都以风雨鸡鸣起兴,风雨交加,天色昏暗,群鸡啼鸣,抒情主人公显然是在风雨之夜相思通宵而坐听鸡鸣的。”
别说,这样的观点倒是蛮有新意的。问题是“相见乐”与“相思苦”打起架来了,由谁来作评判呢?总不可能说三千年前诗人是故意这么写的,既可以是相见乐,又可以是相思苦吧。
于是又有聪明人提出更新的看法,他们认为,风雨是象征男女两性交合的情景,那么这首诗便是写两个人在做爱。诗中的女子享受了做爱的快感后,焉能不平静下来?焉能不喜形于色?焉能不有病自愈?依据便是《周易》,又印证了朱熹的淫诗说。
这可能就是诗的妙处。
问题在于,既然后人可以新意迭现,为什么就不允许汉人那般的说《诗》呢?动辄冠以“以诗附史”,或者斥之为经学家的胡言乱语呢?
在我,我宁愿相信毛诗的胡言乱语,也不敢接受现代人的妙论高论。
真正的诗,作者的用意只可能一个。这样理解也可以,那样理解也说得通,恰恰便是问题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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