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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评论 》 苕溪漁隱叢話 》
捲十九
鬍仔 Hu Zai
本朝
蔡寬夫《詩話》雲:“南京高辛廟制度甚雄,世傳太祖竜潛時,嘗以木杯珓占己名位,自小官以漸數之至極品,皆不應,忽曰:‘過是則為天子乎?’一擲而契。至今父老猶能言之。晏元獻為留守日,嘗以詩題廟中曰:‘炎宋肇英主,初九方潛鱗,嘗因著蔡占,來决天地屯,庚庚大橫兆,謦咳如有聞。’蓋紀此也。”
蔡寬夫《詩話》雲:“故事,進士朝集,嘗擇榜中最年少者為探花郎,熙寧中始罷之。太平興國三年,鬍秘監旦榜,馮文懿拯為探花,是歲登第七十四人,太宗以詩賜之曰:‘二三千客裏成事,七十四人中少年。’始唐於禮部發榜,放座主門生之禮特盛,主司因得竊市私恩;本朝稍欲革其弊,既更廷試,(“更”原作“即”,今據宋本、徐鈔本校改。)前一歲,呂文穆蒙正為狀頭,始賜以詩,蓋示以優寵之意,至是復賜文懿。然狀頭詩迄今時有,探花郎後無繼者,惟文懿一人而已。此科舉之盛事也。”
《復齋漫錄》雲:“‘農桑不擾歲常登,邊將無功吏不能,四十二年如夢覺,東風吹淚灑昭陵。’此詩題於寢宮,不著姓名,宜表而出之。”
《元城先生語錄》雲:“先生嘗曰:‘賢主言笑嚬呻,足以移風俗。慶歷中,廣州有死番商沒官珍珠,有司賤估其值,十分纔及一分,群官分買之,為本路監司按劾,計贓以珍珠赴京師具案。既上,仁宗閱之,且命取所占珠,上與後宮同閱,愛其珠。是時,張貴妃在側,有欲得之色,上依所估值,出禁中錢買之以賜。時因同列有求於上,有司被旨和市,緣此珠價騰涌,上頗知之。一日,於內殿賞牡丹,貴妃最後至,以所賜珍珠為首飾,欲誇同輩,上望見,以袖掩面曰:滿頭白紛紛,更沒些忌諱。貴妃慚赧,遽起易之。上乃大悅,令人各簪牡丹一朵。自是禁中不帶珍珠,珠價大減。’”
《藝苑雌黃》雲:“前輩論詩,有奪胎換骨之說,信有之也。杜陵《謁玄元廟》,其一聯雲:‘五聖聯竜袞,千官列雁行。’蓋紀吳道子廟中所畫者,徽宗嘗製《哲廟輓詩》,(“製”原作“製”,今據宋本校改。)用此意作一聯雲:‘北極聯竜袞,西風拆雁行。’亦以雁行對竜袞,然語意中的,其親切過於本詩,不謂之奪胎可乎?不然,徒用前人之語,殊不足貴。且如瀋佺期雲:‘小池殘暑退,高樹早涼歸。’非不佳也,然正用柳惲‘太液微波起,長楊高樹秋’之句耳。蘇子美雲:‘峽束滄淵深貯月,(“淵”原作“洲”,今據宋本校改。)岩排紅樹巧裝秋。’並不佳也,然正用杜陵‘峽束滄江起,岩排石樹圓’之句耳,語雖工而無別意。”
《詩話雋永》雲:“光堯初幸錢塘,有詩云:‘六竜轉淮海,萬騎臨吳津,王者本無外,駕言蘇遠民。瞻彼草木秀,感此瘡痍新,登堂望稽山,懷哉大禹勤。’大哉王言,布於大下,漢祖《大風》之歌,唐宗勁草之句,不足道也。”
王黃州
蔡寬夫《詩話》雲:“國初州郡設官尚少,小郡不過四五員,復多武弁,故非雄藩都會,仕者率少官況。王元之自掖垣謫滁州,嘗以詩寄舊僚雲:‘要見滁州謫宦情,信緣隨俗且營營。不誇兩製詞臣貴,多伴三班奉職行,樓堞倚空乘月上,樽罍有酒對山傾。升沉得喪何須問,況是浮生已半生。’聞者頗憐之。然元之在滁陽,(“滁”原作“滌”,今據宋本校改。)四方文士持文就謁者甚衆,有鄭褒者最知名,留數月而去,元之為買馬辦裝,後有劾其虧貫直者,太宗覽之曰:‘是能卻李繼遷事例者。’元之嘗草繼遷製,繼遷送潤筆,數倍於常,而以面簽書送,元之卻之不受故也。”
《藝苑雌黃》雲:“文人用故事,有直用其事者,有反其意而用之者,元之《謫守黃岡謝表》雲:‘宣室鬼神之問,豈望生還;茂陵封禪之書,惟期死後。’此一聯每為人所稱道,然皆直用賈誼相如之事耳。李義山詩:‘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雖說賈誼,然反其意而用之矣。林和靖詩:‘茂陵他日求遺藁,猶喜曾無封禪書。’雖說相如,亦反其意而用之矣。直用其事,人皆能之,反其意而用之者,非識學素高,超越尋常拘攣之見,不規規然蹈襲前人陳述者,何以臻此。”苕溪漁隱曰:“《藝苑》以元之直用賈誼相如事,不若李義山林和靖反用之;然元之是謝表,須直用其事,以明臣子之心,非若作詩可以反意用,此語殊非通論也。”
苕溪漁隱曰:“《錫宴清明日絶句》雲:‘宴罷回來日欲斜,平康坊裏那人傢,幾多紅袖迎門笑,爭乞釵頭利市花。’《清明絶句》雲:‘無花無酒過清明,興味蕭然似野僧,昨日鄰傢乞新火,曉窗分與讀書燈。’二詩何況味不同如此,亦可見其老少情懷之異也。”
山𠔌雲:“或傳王荊公稱《竹樓記》勝歐陽公《醉翁亭記》,或曰,此非荊公之言也。庭堅以為荊公出此言,未失也。荊公評文章,先體製而後論文之工拙,蓋嘗觀蘇子瞻《醉白堂記》,戲曰:‘文詞雖極工,然不是《醉白堂記》,乃是韓白優劣論耳。’以此考之,優《竹樓記》而劣《醉翁亭記》,是荊公之言不疑也。”
苕溪漁隱曰:“元之文集,傢藏有之,今錄《竹樓記》於此,雲:‘黃岡之地多竹,大者如椽,竹工破之,刳去其節,用代陶瓦,比屋皆是,以其價廉而工省也。子城西北隅,(“子”原作“予”,今據宋本、徐鈔本校改。)雉堞圯毀,榛莽荒穢,因作小竹樓三間,與月波樓遠,遠吞山光,平挹江瀨,幽閑遼敻,不可具狀。夏宜急兩,有瀑布聲;鼕宜密雪,有碎玉聲;宜鼓琴,琴調幽暢;宜詠詩,詩韻清絶;宜圍棋,子聲丁丁然;宜投壺,矢聲錚錚然:皆竹樓之所助也。公退之暇,披鶴氅,戴華陽巾,手執《周易》一捲,焚香默坐,消遣世慮,江山之外,第見風帆沙鳥,煙雲竹木而已。待其酒力醒,茶煙歇,送夕陽,迎素月,亦謫居之勝概也。彼齊雲落星,高則高矣,井榦麗譙,華則華矣,止於貯妓女,藏歌舞,非騷人之事,吾所不齲吾聞竹工雲,竹之為屋,僅支十稔,若重複之,得二十稔。噫,吾以至道乙未歲自翰林出滁上,至丙申移廣陵,丁酉又入西掖,戊戌歲除日有齊安之命,己亥閏三月到郡,四年之間,奔走不暇,未知明年又在何處,豈懼竹樓之易朽乎!幸後之人與我同志,嗣而葺之,庶斯樓之不朽也。’”
許彥周《詩話》雲:“元之詩可重,大抵語迫切而意雍容,如雲‘身後聲名文集草,眼前衣食簿書堆’,(“衣食”原作“花月”,今據宋本、徐鈔本校改。)又云‘澤畔騷人正憔悴,道傍山鬼莫揄揶’,大類樂天也。”
張復之
蔡寬夫《詩話》雲:“乖崖少喜任俠,學擊劍,尤樂聞神仙事;為舉子時,常從陳希夷,欲分華山一半。希夷以紙筆蜀箋贈之,公笑曰:‘吾知先生之旨矣,殆欲驅我入鬧處乎/然性極清介,居無剩妾,不事服玩,朝衣之外,燕處惟紗帽皂縧一黃土布裘而已。至今人傳其畫像,皆作此飾。始及第時,嘗以詩寄傅霖逸人云:‘前年失腳下漁磯,苦戀明時不忍歸,為報巢由莫相笑,此心非是愛輕肥。’李順之亂,乖崖帥蜀,有詩寄陳希夷雲:‘性愚不肯住山林,剛要清流擬緻君,今日星馳劍南去,回頭慚愧華山雲。’皆見其素志也。”
《本朝名臣傳》雲:“錢若水額有異骨,山庭月角,姿儀英秀,少過華山見陳摶,大加賞嘆,以為目如點漆,有仙風道骨,且語若水明日再來。若水往,則摶與一僧對,僧倚地爐蒲團坐睡,微開目盻若水,搖首而已。若水別摶,摶曰:‘昨僧柏閣道者,宗裔也,本以先輩異稟,可作神仙,欲留共學,僧雲:無此形骨,但能急流中勇退爾。’”
《復齋漫錄》雲:“傅霖,乃乖崖之友也,交甚密,開寶中嘗會於幹城,終夕談話,鄰有病痁者,為之不作。公每有書與傅,傅必先夢之,故傅有詩云:‘劇談驅瘧鬼,幽夢得鄉書。’敘實事也。”
無盡居士雲:“乖崖公《題庭竹詩》:‘小桃遮不得,深雪放教青。’在睢陽《書懷詩》曰:(“睢陽”宋本作“淮陽”,徐鈔本作“維潮。)‘每思舊隱歸何計,或問前程笑指空。’句清詞古,與郊島相先後。”(哈哈兒錄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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