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诗人长期为头发问题的困扰,有人惊喜地发现李贺对美女的头发兴趣颇浓,如《咏怀二首之一》“春风吹鬓影”,《大堤曲》“青云教绾头上结”,《洛姝真珠》“寒鬓斜钗玉燕光”,《湖中曲》“蜀纸封巾报云鬓”,《江楼曲》“晓钗催鬓语南风”,《追赋画江潭苑四首之一》“小鬟红粉薄”,《冯小怜》“鬓湿杏花烟”,《夜来乐》“绿蝉秀黛重拂梳”等。这样密集的描写在唐人中确实少见,可见头发问题确实是一个不能忽视的大问题。
3.流言
元和二年(807),十八岁的李贺离开昌谷来到东都洛阳。刚刚走出家门的年轻人总是踌躇满志的,诗人在《走马引》中说:“我有辞乡剑,玉锋堪截云。”他对自己的未来寄寓了很大的期望,他说自己这把宝剑的锋芒连天上的云都可以斩截下来了。当时韩愈正以国子博士分司东都,李贺带上所作的诗篇去拜谒这位名闻遐迩的大人物。这次拜访想必是真实的,《幽闲鼓吹》说,当时韩愈送走了客人,很疲倦,正想午休。门人把李贺的诗卷呈上来,第一篇是《雁门太守行》。韩愈一看头两句“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睡意顿时全无,马上穿上会客的衣服,让门房将李贺请进了会客厅。
有韩愈这样大师级的人物提携,加上自身超群的实力,此后几年李贺过得很幸福。元和五年(810),二十一岁的诗人参加河南府试并顺利通过,由于成绩突出,他被推选“应进士举”,参加来年来年正月礼部举行的考试。但打击在悄然中来临,当时对考生的资格审查相当严格,《唐会要》介绍说,参加进士科考试的文人,把自己的家庭背景详细交待给礼部后,还要求考生五人一联保,联保的人或是亲戚故旧,或长期生活在一起的,或居住地相邻的。如果有品行不端、行为不孝顺、仗势欺人等情况隐瞒不举报的,联保的人三年内不准报考。李贺虽然风头正劲,却也收到考生的举报,或诬其为人轻薄,或指斥其不孝,有违礼教,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李贺字长吉,这名与字承载了父亲对他的期待,希望他一生有好的运气,但他的祖父给他制造了一个难题,将他父亲的名字取为“晋肃”,“晋”与“进”同音,倘若李贺登第,成了前进士,不就触犯了父亲的名字吗?所以不少人认为李贺为避讳而不应参加进士科考试。当时舆论压力很大,议论纷纷,李贺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显然无法承受“避讳”之重。韩愈挺身而出,写了一篇《讳辨》,由避讳的规定和例证的阐释,说明李贺并未犯律。曾参之父名皙,曾子不讳“昔”。周之时有骐期,汉之时有杜度,他们的儿子如何避讳,难道要改姓吗?韩愈一针见血地指出当世一些人任意引申讳法,实质上是在借机压制人才,是在以宦官、宫妾为榜样。韩愈这篇文章写得气势磅礴,今天我们都认为他是义正词严,但当时大伙都认为它漏洞百出,如《旧唐书》就指责韩愈信口开河。这让清人林云铭感叹“甚哉,欲胜众口之难也”,林纾《春觉斋论文》也说:“韩昌黎作《讳辨》,灵警机变,时出隽语,然而人犹以为矫激。非昌黎之辩穷也,时人以不举进士为李贺之孝,固人人自以为正。昌黎之言虽正,而辩亦不立。”
最终,李贺被迫退出考试。不过,宋人薛季宣在《李长吉诗集序》中却大加称颂:“长吉讳父嫌名,不举进士,虽过中道,然其蔑福贵、达人伦,不以时之贵尚滞蓟乎方寸,其于末世,顾不可以厚风俗、美教化哉!”不参加考试,反而成为李贺高风亮节的证据。 有这样的评价,年青的李贺心里可能会舒坦许多。不过,当时他的心中只有压抑与屈辱。看看这首《出城》诗:“雪下桂花稀,啼乌被弹归。关水乘驴影,秦风帽带垂。”一只鸟儿,还没有机会飞上天,就被人用弹弓打了下来,他惟有郁郁而归。
半年后,不知什么原因,或许是因为宗室的身份吧,他终于得到了一个奉礼郎的职位。奉礼郎为大常寺属官,职责是掌执朝会、祭祀和巡陵的活动仪式调排,在百官跪拜时充任赞导。这样的职位,对心比天高的诗人而言不是机遇而是折磨。在这三年里,诗人更加消沉了,看看他眼中的生活环境:荒凉的臭水沟,恶心的泡沫,破旧的柴门,衰败的柳树……他的性格更加孤僻了,只与少数朋友有往来,陈商就是其中之一。他这样向朋友诉说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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