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事本末 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   》 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捲第六十六      楊仲良 Yang Zhongliang

  神宗皇帝
  三司條例司廢置
  熙寧二年二月甲子,命知樞密院陳升之參知政事。王安石取索三司應於條例文字看詳,具合行事件聞奏,別為司,名曰同製置三司條例。先是,上問:『何以得陝西錢重,可積邊𠔌?』安石對:『欲錢重,當修天下開闔斂散之法。』因言:『泉府一官,先王所以摧折兼併、均濟貧弱、變通天下之財,而使利出於一孔者,以此也。』上曰:『誠如此。今但知有此理者已少,況欲推行?』安石曰:『人才難得,亦難知。今使能者理財,則十人之中,容有一二人敗事。況所擇而使者非一人,豈能無此失?』上曰:『自來有一人敗事,則遂廢所圖,此所以少成事也。故置條例司[1],以講求理財之術焉。』安石因請以呂惠卿為製置司檢詳文字,從之。
  三月戊寅,上曰:『近閱內藏庫奏,外州有遣衙前一人專納金七錢者。』因言:『衙前傷農,令製置三司條例司講求利害立法。』癸未,前權大名府留守推官蘇轍為製置三司條例司檢詳文字。先是,轍奏疏略曰:『臣所謂豐財者,非求財而益之也,去事之所以害財者而已。事之害財者三,一曰冗吏,二曰冗兵,三曰冗費。』疏奏,上批付中書曰:『詳觀疏意,如轍潛心當今之務,頗得其要。鬱於下僚無所伸,誠亦可惜。』因召對,而有是命。乙酉,陳升之、王安石等言:『除弊興利,非合衆智則不能盡天下之理。乞詔三司判官、諸路監司及內外官有知財用利害者,詳具事狀聞奏,諸色人聽於本司陳述。』於是詔令三司判官及發運、轉運使、副、判官,及提舉輦運使、糶糴[2]、市舶、榷嘗提點鑄錢、製置解????等臣僚,限受詔後兩月,各具所知本職及職外財用利害聞奏。詔曰:『朕理財之臣失於因循,法遂至大壞。內外臣僚有能知財用利害者,詳具事狀聞奏。其諸色人,亦具事理,於製置三司條例司陳狀。在外者,即隨所屬州軍投狀,繳申條例司。』戊子,兩府同奏事,上即問王安石:『製置條例如何?』安石曰:『已檢討文字,略無倫緒,亦有待人而後可舉者。然今欲理財,則須使能。天下但見朝廷以使能為先,而不以任賢為急;但見朝廷以理財為務,而於禮義教化之際有所未及,恐風俗壞,不勝其弊。陛下當深念國體有先後緩急。』上頷之。
  八月庚戌,製置三司條例司檢詳文字蘇轍言:『每於本司商量公事,動皆不合。臣以有狀申本司,具述所議不同事,乞除一合人差遣。』詔依所乞。
  九月丁卯,製置三司條例司言:『纍有臣僚上言糴常平廣惠倉及振貸事。今詳比年災傷賑貸,多出省倉。竊以為省倉以待稟賜尚若不足,而又資以賑貸,此朝廷所以難施惠,而兇年百姓或不被上之德澤也。今諸路常平廣惠倉略計十五萬以上貫石,斂散之法,未得其宜,故愛人之利未博,以致更出省倉賑貸。今欲以常平廣惠倉見在斛鬥,遇貴量減市價糶,遇賤量增市價糴,其可以計會轉運司用苗稅及錢斛。就便轉易者,亦許兌換,仍以見錢,依陝西青苗錢例齲民情願豫給,令隨稅納斛鬥內。有願請本色或納時價貴願納錢者,皆許從便,務在優民。如遇災傷,亦許以次料收熟日納。若此行之,非惟足以待兇荒之患,又民既受貸,則於田作之時不患闕食,因可選官勸誘,令興水土之利,則四方田事加修。蓋人之睏乏,常在於新陳不接之際。兼併之傢乘其急,以邀倍息,而貸者常苦於不得常平廣惠之物收藏積滯,必待年儉物貴然後出糴,而所及者,大抵城市遊手之人而已。通一路之有無,發賤欽以廣蓄,積平物價,使農人有以赴時趨事,而兼併不得乘其急。凡此皆以為民,而公傢無所利其入,是亦先王散惠興利,以為耕斂補助,裒多益寡,抑民豪奪之意也。舊製,常平廣惠倉專隸提刑司。緣今來創立新法,合有兌換錢斛,藉轉運司應副,乃剋濟辦。乞委轉運司提舉,仍令提點刑獄司依舊管轄,毋得別以支用。兼事初措置非一,欲量諸路錢𠔌多寡,分遣官提舉,仍先次於河北、京東、淮南三路,候其有緒,即推之諸路。其廣惠倉除量留給老疾貧窮人外,餘並用常平倉轉移。其法給常平廣惠倉錢,依陝西青苗錢法,於夏秋未熟已前約逐處,收成時酌中物價,立定預支每鬥價,召民願請。仍常以半為夏料,半為秋料。』並從之。辛未,條例司請以太常博士秘閣校理李常、前許州司理參軍國子監直講王汝翼為檢詳文字官[3],殿中丞知冤句縣張復禮、前明州司法參軍李承之為相度利害官。丙子,條例司言:『常平廣惠倉條約已行於京東、淮南、河北三路。訪聞諸路民間多願官中支貸,乞令司農寺遍下諸路轉運司:如有便欲施行,即具以聞,當議遷置提舉官。』詔可。條例司言:『銀銅坑冶、市舶之物,皆上供而費出諸路,故轉運司莫肯為,課入滋失。今既假發運司,以錢貨聽移用六路之財,則東、西、南經費皆當責辦。請令發運司副兼提舉九路銀銅鉛錫坑冶、市舶之事,條具利害以聞。』(此以上據本志增入)乃詔發運使薛嚮、副使羅拯兼都大提舉江淮兩浙荊湖福建廣南等路銀銅鉛錫坑冶市舶等[4]。從之。上手詔嚮曰:『東南利國之大,舶商亦居其一焉。昔錢、劉竊據浙、廣,內足自富,外足抗中國者,亦由籠海商得術也。卿宜創法講求,不惟歲獲厚利,兼使外蕃輻湊中國,亦壯觀一事也。』嚮既兼總九路財賦,即奏:『移用金𠔌,要當不失事機,如響應聲,遠近一體,則功利易集,而民亦受賜。今九路監司鮮能協力,徒害成事。請闢置本司官屬分隸諸路,參舉衆事,糾其弛慢不職。凡財貨輕重、郡縣豐兇、山澤之利廢興、府庫之積虛實,可以周知其數,以通有無。』從之。於是置勾當公事官九員,分領九路,凡移用財賦、興置坑冶、茶礬酒稅、錢監、造船、雇糴、輦運等事。先是,漕運吏卒上下共為侵盜貿易,甚則托風水沉沒以滅跡,而官物以故濕惡陷折者,歲不減二十萬斛。至嚮,始募客舟與官舟分運,以相檢察,而舊弊悉去。
  十一月乙醜,命樞密副使韓絳同製置三司條例。初,陳升之既拜相,遂言:『製置三司條例司難以簽書,欲令孫覺、呂惠卿領局,而升之與王安石提舉。』安石曰:『臣熟思此事,但可如故,無可改者。』升之曰:『臣待罪宰相,無所不統。所領職事,豈可稱司?』安石曰:『於文,反後為司。後者,君道也;司者,臣道也。臣固宜稱司。』升之曰:『今之有司、曹司皆一職之名,非執政之所宜稱。』安石曰:『古之六卿,即今執政,有司馬、司徒、司空,各名一職,何害於理?』曾公亮曰:『今之執政乃古三公,古之六卿,即今之六尚書也。』安石曰:『三公無官,惟以六卿為官。如周公,即以三公為塚宰。蓋其它三公,或為司馬,或為司徒,或為司空。古之三公,猶今三司;古之六卿,猶今兩府也。宰相雖無所不統,然亦不過如古塚宰而已。塚宰惟掌邦治,至於邦教、邦政、邦禮、邦刑、邦事,則雖塚宰,亦有所分掌矣。』升之曰:『若製置百司條例則可,今但製置三司一官條例則不可。』安石曰:『今中書支百錢以上物及補三司吏人,皆奏得旨,乃施行。至於製置三司條例司,何故乃以為不可?』上曰:『乃者陳升之在樞密院,今俱在中書。並歸中書,何如?』安石曰:『先王製事,各因事勢所宜。唐虞兵、刑皆在士官,以臯陶一人領之。後世兵事愈多而重,則分為司馬、司寇兩官。非欲苟變先王之法,以時勢不同故也。今天下財用睏急,尤當先理財。《易》曰:「理財正辭。」先理財然後正辭,先正辭然後禁民,為非事之序也。孔子曰:「既庶矣富之,既富矣教之。」孟子亦曰:「喪使無憾,王道之始也。」此陛下之所理財而製置一司,使升之與臣領之之意也。特置一司,於時事宜,恐不須並。』j升之以為並之無傷。安石曰:『今分為一司,則事易商議,早見事功。若歸中書,則待四人無異議,然後草具文字。文字成,須遍歷四人看詳,然後出於白事之人,亦須待四人皆許,則事積而難集。陛下既使升之與臣執政,必不疑升之與臣專事而為姦。況製置司所奏請,皆關中書審覆,然後施行,自不須並入。』爭於上前,日高不決,乃皆退。他日又對,升之固以為不可置司。上欲使安石獨領,安石以為非便,曰:『陛下本置此司,令中書、樞密各差一人。今若與韓絳同事,甚便。』上曰:『善。』故有是命。升之深狡多數,善傅會以取富貴。為小官時,與安石相遇淮南,安石深器之。安石時為揚州簽判,有《送升之序》。及安石用事,務變更舊製,患同執政者間不從,奏設製置條例司,引之共事。凡所欲為,自條例司直奏行之,無復齟齬。升之心知其不可而竭力贊助,或時為小異,陽若不與安石皆同者。安石不覺其詐,深德之,故安石推升之使先為相。升之既登相位,於條例司事遂不復肯關預。安石固以請,升之曰:『茲事盍歸之三司?何必攪取為己任也?』安石大怒,二人於是乎始判。
  閏十一月,條例司又言:『西京左藏庫副使高遵裕等十一人,各乞置交子務。本司詳交子之法用於成都府路,人以為便。今河東公私鐵錢,若運鐵錢勞費,宜試如遵裕等議,行交子之法,仍令轉運司舉官置務。』從之。
  十二月癸未,上謂王安石、韓絳曰:『呂公著言:條例司近轉疏脫,所舉官皆是奴事呂惠卿得之,並非韓絳、王安石所識。』安石曰:『自外舉者,誠或非臣等所識,然取於衆議。若謂奴事呂惠卿,則惠卿在條例司用事已來,幾日在外?人如何奴事得?』
  三年,諸公論青苗新法不便(詳見《論青苗法》)。
  三月,國子監直講王汝翼辭條例司檢詳文字。
  五月甲辰,詔:『近設製置三司條例司,本以均通天下財利。今大端已舉,惟在悉力應接,以取成效。其罷歸中書。』先是,文彥博等皆請罷製置條例司。上謂彥博曰:『俟群言稍息,當罷之。』不欲亟罷,恐傷王安石意故也。
  議減兵數雜類
  熙寧元年六月丙寅,命司馬光、滕甫同看詳裁減國用制度,仍取慶歷二年數,比見今支費有不同者開析以聞。光登對,言:『國用所以不足者,在於用度太奢,賞賜不節,宗室繁多,官職冗濫,軍旅不精。此五者,非愚臣一朝一夕所能裁減。若但欲如慶歷二年裁減制度比見今支費數,此止當下三司供析。其同與不同,立可盡見,不必更差官置局。』上因問五者利害,光具悉以對,上深開納。明日,即罷裁減局,但下三司供析而已。
  十二月己亥朔,詔京東武衛四十二指揮並分隸河北都總管司,六指揮隸大名府路,三十六指揮分隸定州、高陽關兩路,分番往戍。先是,此軍本備河北戍守,近歲分屯諸路。朝廷將減緣邊土兵,以省三司饋餉,故有是詔。
  二年正月乙酉,樞密院進呈減住營尚多,而驅策之方猶少。但如種古之徒,已不獲自盡矣。
  十月戊戌,上問節財如何,王安石對以減兵最急。上曰:『比慶歷數,已甚減矣。惟別有措置乃可耳。』安石曰:『精訓練募兵,而鼓舞三路百姓習兵,則兵可剩』先是,陳升之建議:『衛兵年四十以上稍不中程者,量減請受。』從之。淮南呂公弼上言以為:『既使之去本土,又減其常廩,於人情未安。且事體甚大,難遂行也。』於是上問升之:『退軍事,當時曾與密院衆商量否?今卻皆爭論以為難,此乃是合退作剩員優假之故。別立等,有何所傷?』公弼言:『臣不比它人立事取名,恐誤陛下事。若二十萬衆皆變,為之奈何?』升之具論祖宗舊法。曾公亮曰:『為之當有漸。』王安石亦云。上曰:『但執政協心,不扇動人情,自無事。』安石曰:『公弼來陛下處言,止是臨事而懼,固無所害。若退以語衆,乃為扇搖人情。』上曰:『柴世宗如何得兵精?』安石曰:『亦衹是簡汰。然柴世宗精神之運,威令之加,有在事外者,乃能濟事,而無侮敗。』竜圖閣直學士陳薦言:『大臣建退軍之議,損禁兵月廩,使就食江淮。禁兵在京師,祖宗之製,所以重內輕外,其來已久。人情既安習,一旦輦徙,去國客食,卒伍衆多,非所以安之也。宜如舊。』上從之,卒罷退軍議。
  閏十一月,上問府兵之製,曰:『府兵與租庸調法相須。』安石曰:『今上番者,即以衣糧給之,則無貧富,皆可入衛出戍。雖未有租庸調法,亦可為也。但義勇不須刺手背,刺何補於製禦之實?今既良民為之,當以義禮奬養。刺手背但使其不樂,而實無補也。又擇其鄉閭豪傑為之將校,量加奬拔,則人自悅服。今募兵宿衛,乃有積官至刺史、防團者。移此與彼,固無不可。陛下審擇近臣,使皆有政事之才,則他時可比數[5],且祖宗朝,北鄙無警,即便罷兵。今既講和而屯兵至多,徒耗錢帛。』文彥博曰:『自古皆募營兵,遇事息即罷。漢文帝以恭儉,故至武帝時府庫充實,然因用兵,卒緻公私匱乏。』上曰:『文、景恭儉,豈是庶事不為以致富盛?蓋能立制度,所以有成效也。如仁宗朝,何嘗橫有費用?止緣衆人妄耗物力,府庫遂空。』韓絳曰:『朝廷須修法度,愛惜財帛,乃能休息生靈。一人獨儉,未足成化。』陳升之曰:『已議暗消本路特兵,於京東招補,亦將有序,不數年可見效矣。』呂公弼曰:『緣邊之兵,不可多減,若遇大閱,人數全少,北人觀之非便。』彥博曰:『自有遣戍兵,不至闕事也。』上曰:『卿等可詳議以聞。』
  九月乙亥,上謂陳升之、王安石曰:『今賦入非不多,衹是用度無節,如何節用?』升之、安石皆言兵及宗室之費。上曰:『朕嘗問王存以兵費,乃言:「臣不曾講兵書。」』因問安石如何省兵。安石曰:『陛下今欲省兵,當擇邊州人付以一州,令各自精練,仍鼓舞其州民,使各習,則兵可剩前日陛下所召種古等數人,臣略與語,似亦皆可付一州。臣因與言:「古今邊州有兵五千處,若止揀留三千,仍以二千人衣糧之費令以鼓舞,所留兵及州民使習兵戰,則可以戰守否?」古乃言:「若果然止得二千人兵,亦可矣。」』上言太祖付邊將事,安石曰:『今有可勝太祖時:並邊民戶日蕃息,所恃不盡,在募兵而已。若募兵令邊將得自揀擇訓練,如太祖時,則尤易以待敵。』上言:『五代時,方鎮皆豪傑,所以能自守一方,不須朝廷之助。』安石曰:『五代時方鎮豈皆豪傑?如羅洪信,乃是衆人求主不得,大呼於衆:「誰能為節度使者?」洪信出應募,遂立以為帥。然亦能獨保一鎮者,以其任事得自專故也。今朝廷待邊將拘製之法,令將此等軍。今募兵出於無賴之人,尚可為軍廂主,則近臣以上,豈可不及此輩?此乃先王成法,社稷之長計也。』上極以為然。
  十二月乙亥,上論及邊兵已不足以守,雖費衣糧,然又不可減。王安石曰:『今若更減,即誠無以待緩急;不減,則費用無有巳時。若不能治兵稍復古製,則中國决無富強之理。』上因言:『義勇可使分為四蕃出戍。』呂公弼曰:『須先省得募兵,乃可議此。』安石曰:『計每歲募兵所死亡之數,乃以義勇補之可也。』上問:『唐都關中,府兵多在關中,則為強本。今都關東而府兵盛,則京師更不足待外方。』安石曰:『府兵處處可為,又可令入衙。』公弼與韓絳皆以入衛為難。文彥博曰:『曹、濮人專為盜賊,豈宜使入衛?』安石曰:『曹、濮人豈可應募諸班諸軍者?應募皆暴猾無賴之人,尚亦以為虞[6]。義勇皆良民,又以有物力戶為將校,豈可卻以為虞?』陳升之欲令義勇以漸戍近州,安石曰:『藥不暝,眩疾不瘳。陛下若欲變數百年募兵之弊,則宜果斷,詳立法製,令本末備具。不然,無補也。』上以為須豫立定條法,不要宣佈,以漸推行可也。樞密退,安石白上曰:『陛下以為柴世宗能闢土疆、服天下者何也?』上曰:『莫是能果斷否?』安石曰:『柴世宗能使兵威復振,非但高平之戰能斬樊愛能而已。天下盜賊殺人亡命,日募以為禁軍,史臣以為當時孤子寡婦見讎仇而不敢校,後悔之莫有貸者。臣謂史官不足以知世宗,世宗非悔也。方中國兵弱,以為非募此等人,不足以勝諸僭偽之國。及所募已足,則法不可久弛,故不復貸其死。此乃定計數於前,必事成功於後,豈以為失策而更悔也?世宗募盜賊殺人亡命者以為禁衛不以為虞者,誠有帝王威略故也。今當平世,發義勇入衛,有爵賞之勸、祿賜之利,而乃更憂其為變,恐非篤論。蓋今人習見募兵,而不見民兵之事久,故一聞此議,則不能無駭。然募兵之法不變,乃實有可憂。』
  此據《日錄》,乃二年十二月十三日。朱本係三年十二月。
  兵部上陝西、河北、河東義勇數:陝西路二十六郡,舊籍十五萬三千四百,益以環慶、延州保毅弓箭手三千八百,總十五萬六千八百,為指揮三百二十一;河北三十三郡,舊籍十八萬九千二百,今籍十八萬六千四百,為指揮四百三十;而河東二十郡,自慶歷後,總七萬七千,為指揮一百五十九。凡三路義勇之兵,總四十二萬餘三千五百人。河東、陝西弓箭手數:河東七郡舊籍七千五百,今籍七千;陝西十郡並寨戶舊籍四萬六千三百,惟秦鳳有寨戶,陝西無戶籍數。其後義勇浸消,悉聯以為保甲雲。
  聯為保甲,在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此並據《兵志》第三捲熙寧二年事增入。
  二年三月壬辰朔,樞密副使韓絳與文彥博、呂公弼爭議揀退禁軍。彥博、公弼極言其不便,上命且依舊製。是日,絳亦稱疾在告。是月,詔並竜猛八指揮為六。舊三百五十八為額,自康定、慶歷以來,諸軍間有並廢,至熙寧初大整軍額,有就而合者,如竜衛三十九指揮並為二十;有以全部付隸者:宣威並入威猛、廣捷,而宣威廢罷。契丹直撥入神騎,而契丹直廢罷。有並營而增額:加宣武二十指揮四百人額並為十二指揮,五百人為額。有就而易名者:如驍猛四指揮,以第四一指揮改充驍雄,存三指揮。自是部伍整肅,無有名存而實闕者。
  七月丙申,王安石進呈蔡挺乞以義勇為五番教閱事。上因論及民兵,安石曰:『募兵未可全罷,民兵可漸復。雖府界亦可為。至於廣南,尤不可緩。今中國募禁軍往戍多死,此害於仁政。陛下誠罷軍職,以所得官十二三鼓舞百姓豪傑,使趨為民兵,則事甚易成。』上患密院不肯措置義勇。安石曰:『陛下誠欲行,則孰能禦之?此在陛下也。』因為上言:『國之大政,任兵、農。』上曰:『先措置得兵乃及農,緣治農事須財。兵不省,即無由足。』安石曰:『農事亦不可在兵事之後。前代興王知不廢農事,乃能並天下。興農事啓不費國財,但因民所利而利之,則亦因民財力而用也。』涇、渭、儀、原四州義勇萬五千人,舊製戍守,經略使蔡挺始令遇上番,依諸軍結陣隊分隸諸將,選藝精者遷補,給官馬、月廩、時帛,郊賞與正兵同,遂與正兵相參戰守。時土兵有闕,詔募三千人。挺奏以:『義勇點刺纍年,雖訓練以時,而未施於徵防。意可以案府兵遺法,俾之番戍,無補所闕土兵。』詔復問以措置遠近、分番之法,挺即條上,以四州義勇分五番,番三千人。防秋以八月十五日上,十月罷;防春以正月十五日上,三月罷。周而復始之。募土兵,歲減糧八萬石、料錢六千餘緡、春鼕衣萬五千疋、綿三萬七千兩。詔從之,行之諸路。
  十二月壬申,詔樞密使文彥博等對資政殿。彥博等出上在京開封府界及京東等路禁軍數,上亦自內出治平中兵數相參照,顧問久之,遂詔殿前司虎翼除水軍一指揮外,存
  六十指揮,各以五百人為額,總計三萬四百人在京。增廣義勇五指揮,共二千人;開封府界定六萬三千人,在京東五萬一千二百人,兩浙四千人,江東三千二百人,江西六千八百人,湖南八千三百人,湖北萬二千人,福建四千五百人,廣南東、西各千二百人,川、峽三路共四千四百人為額。在京其餘指揮,並河東、陝西、京西、淮南路,前已撥並;其河北以人數尚多,須後議之。
  四年三月癸醜,上論農兵事,欲行宋道之策,召人免稅充弓箭手事。文彥博以為决不可行。安石曰:『恐可行,但亦不須如此,誠以利害驅民訓習,則何必用宋道之策?』上欲擇人判兵部如司農,安石曰:『京諸司固足以提天下之綱要,非特兵部也。』上曰:『兵部最所急故也。』安石曰:『誠如此。』
  陳瓘論曰:『安石曰:民可以利驅,使趨為兵。安石此語,亦欲變募兵宿衛法故也。』
  宋道,河南人,時為都官郎中、同提舉三門白波輦運。嘗應詔言五事,其五曰增置沿邊弓箭手以省戍兵。又嘗言請仿古民兵之法,籍邊丁,蠲其稅,無廢縣官,而習山川之便,乃得戰士二十萬。事多施行雲。
  七月,詔揀諸路兵半分,年四十五以下勝甲者並為大分,五十以上願為民者聽之。舊製,兵至六十一始免,猶不即許也。至是,免為民者甚衆。
  十二月丙寅[7],樞密院言:『諸路廂車名額猥多,自騎射至牢城,其名凡二百二十三。其間因事募人,團立新額,或因工作、榷酤、水陸送運、通道山險橋梁、郵傳馬牧[8]、堤防堰埭[9],若此者,事存而名未可廢。及剩員、府牢城,皆待有罪配隸之人,壯城專治城隍,不給他役[10],別為一軍,而教閱廂軍亦自為額。請以諸路不教閱廂軍並為一額,餘從省廢。其移並如禁軍法。』奏可。遂下諸路轉運司,以州大小高下為序,始自某州為第一指揮,差次至某州,凡為若幹指揮,每指揮無過五百人。河北曰崇勝,河東曰雄猛,陝西曰保寧,京東曰奉化,京西曰勁武,淮南曰寧淮[11],兩浙曰崇節,江南曰效勇,荊湖曰宣節,福建曰保節,廣南曰清化,川峽四路曰剋寧。總天下廂兵馬步指揮凡八百四十,其為兵凡二十二萬七千六百二十七人,而府界及諸司或因事募兵之額不與焉。
  五年正月。先是,曾孝寬為王安石言:『有軍士深詆朝廷,尤以移並營房為不便。或言今連陰如此,正是造反時。』安石具以白上。文彥博曰:『近日朝廷更張,人情洶洶非一。』安石曰:『朝廷事合更張,豈可因循?如並營事,亦合如此,此輩乃敢紛紛,公肆詆毀,誠無忌憚。至言欲造反,恐須深察!』吳充曰:『並營事已久,人習熟,何緣有此?近來惟保甲事,人情不安。』上言太祖善禦兵,又言斬川班事。安石曰:『五代兵驕。太祖若所見與常人同,則因循姑息,終不能成大業。惟能勇,故能帖服此輩,大有所為。然恃募兵以為國,終非所以安宗廟社稷。』上曰:『如慶卒柔遠之變,賴屬戶乃能定。然則募兵,豈可專恃?』上欲得詆毀軍士主名,樞密院請責殿前馬步三帥,安石請委皇城司,上曰:『不如付之開封府。』乃令安石召元絳至安石第諭意。
  林希《野史》雲:初,司馬光貽書王安石,闕下爭傳之。安石患之。凡傳其書,往往陰中以事。民間又偽為光一書,詆安石尤甚,其辭鄙俚。上聞之,謂左右曰:『此决非光所為。』安石盛怒曰:『此由光好傳詔書以買名,故緻流俗亦效之。使新法沮格,異論紛然,皆光唱之。』即付獄,窮治其所從得者,乃皇城使瀋惟恭等指斥乘輿。流海島,杞□棄市[12],以深禁民間私議己者。其後探伺者分佈都下。又明年,曾孝寬以修起居註侍上,因言民間往往有怨語,不可不禁。安石乃使皇城司遣人密伺於道,有語言戲笑及時事者皆付獄。上度其本非邪謀,多寬釋之。保甲民有為匿名書揭於木杪,言今不聊生,當速求自全之計,期訴於朝。安石大怒,乃出錢五百千以捕為書者。既而村民有偶語者曰:『農事方興而驅我閱武,非斬王相,我輩不得休息。』邏者得之付獄,安石意為匿名書者必此人也,使鍛煉成獄。民不勝榜掠,而終不伏。法官以詬駡大臣,坐徒三年。上笑曰:『村民無知,止令杖臀十七而已。』開封推官葉溫叟在府不及一歲,凡治竊議時事及詬駡王安石者三十餘獄。林希所云,須細考之。七月已亥、閏七月癸酉皆有匿名書事,當並考之。四年三月己酉,孝寬乞立賞捕扇惑保甲人,與此相關雲。
  七月壬寅,詔步軍司床子弩雄武五指揮九百三十九人撥並為兩指揮,飛山雄武指揮一千二百人亦撥並為兩指揮,每指揮並以五百人為額,仍契勘在京見今諸軍已來撥並數目以聞。
  六年三月癸亥,上謂王安石曰:『宿衛親事官有擊指揮使傷首者,而主名未立。宿
  衛法不可以不急變革。』安石曰:『臣固嘗論此,此固易變,但要措置有方。』
  陳瓘論曰:安石欲變宿衛之法,先於經義創立新說,然後造為神考聖訓,謂當急變其法。蓋托於先訓,則可以為聖王遵行;文以經術,則可以禁士大夫之竊議。二者行於前,三衛作於後,漸危根本,忠義寒心。人皆獨罪於一京,安知謀發於私史?若非陛下守藝祖之宏規,循纍朝之成憲,使彼二書之說以敘行之,今日不知其如何矣!
  十月甲戌,並竜衛三十九指揮為二十指揮。庚寅,上曰:『裁並軍營,凡省軍員四千餘人,此十萬軍之資也。若訓練既精,人得其用,不惟勝敵,兼亦省財。』王安石等曰:『纍歲以來,陛下選用使臣,專令訓練。間禦便殿,躬親試閱。賞罰既明,士卒知勸。觀其技藝之精,一人可敵數夫,此實國傢安危所係也。』安石又言:『並營練卒事既有效,凡此皆無害於人,而不道者乃妄相扇動。』上曰:『須漸定去之。』安石曰:『今已帖息矣。』
  八年三月乙卯,閱諸軍轉員,三日止。舊製,捧日都虞候四人,至是五人,而馬軍都指揮使但闕驍騎一人,以捧日一人補驍騎軍主,餘四人如故,則以次軍分皆不得遷。乃補四人者,並為馬步軍副都軍頭。又以竜衛、拱聖、驍騎、武騎、寧朔、神騎舊百三十一指揮,後省五十指揮,而兼管馬軍。指揮使以下已補八十一指揮正額外,數猶有餘,乃於所省指揮內未移並者四十三指揮,且置下名指揮使、副使各一人、軍使三人,以次第遷。
  元豐二年六月,詔捧日、竜衛、鈯直、左射指揮均撥人捧日、竜衛諸指揮更不補人。其四指揮請受錢帛等,委群牧司;糧草委提點倉場司封樁。
  八年三月,凡禁軍之最親近者執事殿陛,宿衛官省扈從乘輿,號諸班直。非諸班直,隸於御前忠佐軍頭司、皇城司、騏驥院,餘軍皆以守京師,備徵戍。其出戍邊或諸州更戍者,謂之屯駐;非戊諸州而隸於總管司者,謂之駐泊;非屯駐、駐泊而以糴賤留便廩給,謂之就糧;諸司募者曰役兵;諸州募者曰本城廂兵;教閱者為教閱廂兵;蕃人內附糾合其人而用之者曰蕃兵;什伍其民而教之武事曰民兵。熙寧、元豐之間,兵製大備矣。
  此《兵志》首篇新敘,今掇取附見。
  凡禁軍,奉錢千為上軍,五百以上為中軍,以下為下軍。其賞罰遷敘視此為等。其政令掌於樞密院,歲以秋月校其藝能而賞勸之。熙寧之籍天下禁軍凡五十六萬八千六百八十八人,元豐之籍六十一萬二千二百四十三人。初,上即位,總治平之兵一百十六萬一千,而禁軍步、騎六十六萬三千,校慶歷之籍減幾十萬,開寶增至七十萬二千。上患兵冗,邦用不繼,始議銷並,及親製選練修飾武備之法甚衆。一日,顧謂輔臣曰:『前世為亂者,皆無賴不逞之人。藝祖平定天下,悉招聚之,刺以為兵,連營以居,什伍相製。節以軍法,厚祿其長,使自愛重。付以生殺。寓威於階級之間,使不得動。既無敢為非,因取其力以衛養良民,俾各安田裏,所以太平之業定而無叛民,自古未有及此者。藝祖養兵止二十二萬餘,諸道十餘萬。使京師之兵民以製諸道,而無外亂;合諸道之兵足以當京師,則無內變。內外相製,無偏重之患。天下承平百有餘年,蓋本於此。』初,上欲省兵,王安石對曰:『揀練募兵,而鼓舞三路之民習兵,則兵可剩』其後遂什伍畿甸之民以為保甲,諸路亦以次推行。元豐中,義勇、保甲遂上番,以代禁衛,其巡檢、縣尉司所省募兵數萬。詔闕額弗補者,會其財費儲之,專以待武備之用。自後民兵數遂逾募兵,而國用紓。又議欲擇民之材武者,若唐府兵,蕃以上備宿衛。事雖未行,然其規模宏遠矣。
  此《兵志》首篇所云,今附見,須詳考存兵數也。國朝以備戰衛為禁軍,以給徒役為廂軍,各隸其州之本城內,總於侍衛司,而尚書兵部掌其政令。因事立名者,各隸於其部。又以廂軍教閱者,始號廂禁軍,後皆以為下禁車【傑按:車,疑為"軍"之誤。】。其給始於諸司者,亦各以其事役屬焉。熙寧三年,詔以禁軍分五都法檢治廂軍。其後禁軍或降剩員,或升階以備廂軍。諸路力役之事廣,則間詔增募。而京西轉運司所募,多至三萬人。陝西減額五千人,亦至三萬人。河朔流民寓京東者,如舊製募士教閱,以為忠果二十指揮,分隸河北總管。以除道恤饑、河北及熙河路修城壘,河北所募五千人,熙河亦三個人。修京城,以廢馬監兵置廣固、保忠凡十指揮,亦五千人。湖南徭人平,戎、瀘軍興,化河轉漕,又皆增置。大抵熙寧、元豐之間,廂軍之數,視祖宗時蓋衆矣。自五代後,凡國之役皆調於民,故民以勞弊。宋有天下,悉役廂軍,凡役非工徒營繕,民無與焉,故天下民力完固,承平百年。
  校勘記
  [1]條例司原本作『條理司』,據文意改。
  [2]糶糴原本脫『糶』字,據《續長編拾補》捲四補。
  [3]檢詳文字原本作『檢詳定官』,據《續長編拾補》捲五改。
  [4]羅拯原本作『羅極』,《續長編拾補》捲五沿原本之誤而誤。茲據《隆慶儀真縣志》發運使題名改。見拙著《宋代路分長官通考》。
  [5]比數原本『比』字作墨丁,《續長編拾補》捲六將此墨丁刪去。茲據文意補『比』字。
  [6]亦以為虞原本作『不以為虞』,義不通,據《續長編拾補》捲六改。
  [7]丙寅原本無此二字,據《長編》捲二二八補。
  [8]郵傳原本作『部傳』,據《長編》捲二二八改。
  [9]堤防原本作『提防』,據《長編》捲二二八改。
  [10]他役原本作『他後』,據《長編》捲二二八改。
  [11]寧淮原本作『寧武淮』,衍一『武』字,據《長編》捲二二八刪。
  [12]杞□棄市《長編》捲三二九無墨丁,直書『杞棄市』。



   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 前一章回   後一章回 >>   
前言歐陽守道序
四庫未收書提要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捲第一
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捲第二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捲第三
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捲第四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捲第五下半捲原闕
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捲第六(闕)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捲第七(闕)
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捲第八上半捲原闕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捲第九
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捲第十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捲第十一
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捲第十二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捲第十三
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捲第十四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捲第十五
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捲第十六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捲第十七
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捲第十八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捲第十九
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捲第二十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捲第二十一
第   [I]   II   [III]   [IV]   [V]   [VI]   [VII]   頁

評論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