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学者似乎忘记了,贾岛孜孜不倦地展示他诗歌的风采,目的也就是要得到一官半职。要弄清楚贾岛是不是独自承受了这个让后人匪夷所思的处置,就得考索贾岛在此之前是不是进士及第,是不是做过比长江主薄更重要的官职。生活时代与贾岛最接近的传记作家苏绛,在他的《贾司仓墓志铭》中说,贾岛“穿杨未中,遽罹诽谤,解褐授遂州长江主薄”,肯定告诉我们贾岛未曾进士及第,而且第一个官职就是长江主薄。《新唐书》本传也说他多次参加考试,都名落孙山。但元代的辛文房在《唐才子传》中说“(贾岛)时新及第,寓居法乾寺无可精舍。……一日,宣宗微行……”他告诉我们,在贾岛进士及第的那一年,他呵斥宣宗,随即被贬为长江主薄。贾岛任长江主薄,是在唐文宗开成二年(837年),目前为止没有发现这一年及第者中有贾岛的名字。后来施蛰存先生在《唐诗百话》中说:“他既然平生没有及第,不知由那一条门路进身做官。既然史书上说是‘贬为长江主簿’,可见原来已做了比主簿高的官职。可是这又不见记录。”施先生似乎客观一点,唐朝再大气,也不会出现“无官受贬”的古怪事。
贾岛有没有进士及第,我们目前还不太清楚,但贾岛多次参加进士考试却是事实。姚合有诗《送贾岛及钟浑》,说他们“日日攻诗亦自强,年年供应在名场”。贾岛自己也不避讳“考砸”的事情,如他有诗《下第》:
下第只空囊,如何住帝乡?杏园啼百舌,谁醉在花傍?泪落故山远,病来春草长。知音逢岂易,孤棹负三湘。
落第了,所有的梦想转眼成空,所有期待转化为失落,所有的痛苦都化成一声叹息。滞留京城,不名一文,囊空如洗,疾病缠身。长安莺飞草长,满眼都是红红绿绿,这是一个花花世界,但热闹都是人家的,贾岛什么都没有,没有亲情,没有知音,没有一丝丝温暖。年年失望年年望,贾岛终于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唐诗纪事》记载:有次贾岛又落第了,传闻是由于裴度认为他狂狷行薄,不太喜欢他。贾岛心中憋了一口气,逛街的时候恰巧看到裴度在大行土木,当即写了《题兴化寺园亭》一诗来嘲讽裴度:
破却千家作一池,不栽桃李种蔷薇。蔷薇花落秋风起,荆棘满亭君自知。
贾岛说,裴度你为了建造一座池亭花园,而使得无数人倾家荡产。桃李春华秋实,能看能吃,却弃之不种,蔷薇华而不实,无补于用,却偏偏要种。等到秋天蔷薇花凋落了,剩下的只是无数尖刺罢了。言下之意,裴度你和那些不能吃、不能用而尽长刺的蔷薇差不离。裴度听后有没有生气,我们也不知道,估计不屑同一个小人物计较,怕降低自己的身份。但贾岛见骂人很过瘾,又没有风险,于是变本加厉,劲头更足了,又写了一首《病蝉》:
病蝉飞不得,向我掌中行。拆翼犹能薄,酸吟尚极清。露华凝在腹,尘点误侵睛。黄雀兼莺鸟,俱怀害尔情。
贾岛控诉道,我这只病蝉,悲鸣饮露,翅膀折了还在扑腾扑腾的飞,而你们这些大权在握、炙手可热的公卿大臣,就像那螳螂、黄雀在一旁虎视眈眈,时刻准备迫害我,简直太没有天理了。但这一次贾岛踢到铁板上了,被扣上了“举场十恶”的帽子,赶到关外。《鉴诫录》就记载说:“贾又吟《病蝉》之句以刺公卿,公卿恶之,与礼闱议之,奏岛与平曾疯狂,挠扰贡院,是时逐出关外,号为举场十恶。”公卿们说贾岛扰乱考场秩序,确实有报复之嫌,不过贾岛在考试的时候不太规矩也是事实。《唐摭言》的记载很生动,让我们看到了读书不刻苦的后果:“贾岛不善程式,每自叠一幅,巡铺告人日:‘原夫之辈,乞一联!乞一联!’”“原夫”是指程式律赋中之起转语助词,后来“原夫辈”成为一个泛称,专指那些很会考试的文墨之士。贾岛家里太穷,无法接受系统教育,又跑到庙里混过一段日子,所以真正到考试的时候,马脚就露出来了。看来,有才气而基础太差,或不太下功夫,未必就能在考场上呼风唤雨,唐人是这样,今天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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