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到这里几乎有点绝望的意思了。还好,还有最后一句对话--"再等一颗流星再回去吧!"
这句话中的贪婪明显得无可辩驳。尤其是不同的人不断地重复,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赌徒之中。但是静下来想想,人类如何面对那可怕的终极虚无所导致的悲观主义?不如像尼采笔下查拉图斯特拉那样,永不知足地对自己又嫌且短暂的生命呼喊:"生命曾是这样?好啊!那就再来一次!"正如人们所说"再来一颗流星"一样,人类的本能与其说是贪婪不如说是一种良好的自我愈合功能。尼采说只有"最骄傲、最有生命力和最肯定世界的人"才能"希望如其曾在和现在地重新拥有一切曾在和现在",也就是,永恒轮回。"轮回"已足以应对变易,而"永恒"的意义却由静止变成了动态,即使悲观地把每一次新的重复看作对逝去美好的续写,我们也肯定了生命的美好。
已经写了很长了。还很杂。
但是突然对今天的"观星"举动生出了几分质疑。之所以那么激动,是因为生活压力在面对浪漫时的变相崩溃,还是出于对审美人生的卑微的追求,还是仅仅被"流星许愿"的神秘与快感吸引?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这也真是"感情",杂糅成一堆分不开道不明的。唯一可以道明的是,"流星雨"这种带着神话或宗教色彩的意象不过是伟大的人类创造出来众多进行伟大的"自我解救"的意象中的一个罢了。
所以美好的不是流星,而是人类,以及生命。
北大的元旦
2008年1月1日晴
这不是在北大的第一个元旦了,但却是极具北大特色的元旦--只因了今日的两件所遇,这元旦便被涂抹上了20年来的元旦从未有过的两重色彩:现代的忙碌、古雅的闲暇。
在我20年的"元旦记忆"中,新年钟声总是从电视机中传来,往往还伴着央视几位主持人煽情的倒数计时,表达对时间在同一时刻的流逝与到来的不舍和企盼。今年,这倒数计时声不是来自于他者,而是来自于我自己--距零点还有半个多小时,《北大青年》的主编突然打来电话说排版中发现我责编的版面主题图不合适,要求在零点之前重新制作并上传。关掉网上转播窗口的同时,那种对于时间流逝与到来的复杂心情突如其来地击中了我的心。二十几分钟后,借助极不纯熟的"光影魔术手技术",我急急地交了图。正侥幸得意地念着"兵贵神速"打开晚会视频,又接新的"上级指示",只得再次任凭关于时间的想法打击内心,任凭这打击变成新年的钟声。直到0点05分,才在广州"photo shop高手"同学千里共婵娟的帮助下完成了那主题图的制作,一次不太成功但很有戏剧性的"最后一分钟营救"。
就这样,生命中第一次在忙碌的键盘敲击声、催促的短信声,以及巴赫康塔塔的乐声中,如此匆匆地被"推搡"进新的一年。这"忙"倒是极具北大的紧张与现代的迅捷意味,那种特殊的倒数计时的感觉更多了几分刺激或是意义--倒数的紧张凸显出时间流逝的危机,企盼压力随时间迅速消失则是另一种对时间流逝的寄托--正是"心钟"敲着格外响,尤其是关于生命的忙碌的钟声。恐怕这钟声还要随着年纪的增长而敲得更响,敲得更多,不仅在新年夜,而是在每一个自叹年华流逝的夜里,只希望这自省之夜可以同样拥有这个新年忙碌所得的意义,也就算找到了流动的时间之河中的金沙。
元旦一天,阳光大好,但风亦是不小。这朔风在下午6点多的时候趁着夜幕席卷了整个北大高悬的元旦红灯,也顺便袭了外出的我。裹着黑色的长羽绒衣,我在夜色中潜至静园中文系所在的四合院交作业。空荡平坦的静园任凭风声怒吼不置一词,连我的脚步声也没有人来回应。这般的沉静中,我竟有些品味这段旅程--踏上紫藤萝虬枝提起的石阶,抬头,低低的重檐上孤零零一盏小黄灯,灯罩也无,荧荧发着光。提步迈过暗红色门槛,便是青灰得只泛着月色的甬道,两旁亦是黑压压的树枝丫,凭着往日经验,知那是松树与玉兰的绞缠。再往前走,至门前,仍是矮檐、残灯,只是从玻璃门纸上能看到里面的灯光,虽是亮白,却在满院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温馨。我把手伸向寒风中冰冷的门把,一推,门不开,试着推其他几扇,亦无动静。只得动手敲门,发现声响全无作用,便改敲为拍,这才发现这种古老的门是应该用古老的叫门方式的。连拍几下,一个老大爷走出白光房间来到门口,"卡嘭"一声拔下门闩握在手中,拉开一条门缝上下打量我。我心中一时生起几分古意,好像自己是那寒夜中的落魄书生拜谒门房。但是一阵寒风瞬间将我从遐想中吹醒,只得寒暄几句将作业放进老师邮箱转身走人。几步出去,总觉得少了什么,回头望去,那门却早已恢复了平静,仿佛不曾打开,仿佛刚才一瞬间的时空错落感不曾存在。但再回头看面前玉兰枝的妖娆和松树的恣肆以及隐隐风烟,总觉得应该有什么故事发生,像旧时代的笔记小说传奇鼓词中那样。只得摇头笑笑,缓缓走向那被光罩着的小门,踏着甬道无光的清冷。
又走到了平坦无奇的静园,心却还为刚才的际遇不平静。来北大一年有余,静园几个小院虽始终是心之所向,却从未有过如此神遇。何者?如东坡所说,"何夜无月,何处无松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尔。"正是那份沉寂的漆黑与闲暇,给了我这元旦的特别礼物。正如陈平原老师常说,大学里不应该只有匆匆没有散步,如果只有忙碌而没有"沉潜把玩",百年名校北大的意趣也实在少了几分。而我,极幸运地,拥有了两者,拥有了一种"进可以攻退可以守"的传统中国心境、北大式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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