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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果 》 瓜果梨桃也關情：果子市 》
李子：本傢大爺勸誡曰(2)
半夏 Ban Xia
不過，也是姓李的藥聖時珍大爺，經過仔細考證，說李的味道酸，五味應對五髒，該屬肝，所以是東方之果，所以李在李杏桃慄棗這標準五果裏便屬木，所以纔得到了從木從子的專稱。李大爺學問淵深，算得是千年出一個的了，作為晚學後輩，鄙陋粗淺，本不該懷疑，衹是造一個字，恐怕未必要像李大爺那麽煩瑣復雜拐彎抹角辛苦卓絶的做一圈五行陰陽的置換之後方纔立案吧。吾愛吾祖，吾更愛真理，本傢大爺，對不起了您哪。
出緑葉開白花的李，屬於體肥味美的實惠型，果子大的如杯如卵，小的如彈如櫻，味道有甜酸苦澀，顔色有青緑紫朱黃赤胭脂琥珀青皮，形狀有牛心馬肝種種，果然是可圈可點的好東西。還有些另外的名目。譬如王侍中傢堂前，有個老鼠從地下鑽了出來，那口洞穴隨即生出棵李樹來，花好果也好，於是叫做鼠精李。嘉興城西南出産佳李，傳說吳王曾在這裏醉倒美人臥底西施，於是那李便叫了醉李。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此外，李的核仁可以入藥，利小腸下水氣，尤其是能令人好顔色，也就是普天下的女人都肯千金散盡夢寐以求的美容，具體而言便是讓面澤紅潤，並且清除黑頭斑點。李子的確是好吃不貴的品種，清熱去暑，開胃解酒，養心利肝，寓藥於食，緑色和平，是酸溜溜的驚喜，比什麽生物工程的基因組合幹擾素，聽上去就安全紮實。不過，李子也和藥一個樣兒，不能放肆的吃，否則生痰損齒，還和嗟來之食似的會肚子痛，不可不慎重也。
時珍大爺還提醒，李子的正宗味道是甜酸，苦澀的不能吃。魏晉時候，竹林七賢裏的王戎，小兒時遊戲道邊，見棵李樹果實繁盛，夥伴們蜂擁而上去搶，惟獨這小王不動腿腳。人問他為何不去，他說，樹在道邊卻有許多果子，那果子必定是苦的。驗證之下，果然。看來這小王，着實的精明刁鑽。後來他做了賢人，刁鑽卻依然不改。他傢也正巧有棵李樹，結得好果子，上市十分走俏。為預防別人傢留了種子也來分割市場蛋糕，便先行下手，不厭其煩地把每顆李子的核都鑽掉。想來這竹林裏的賢人，盛名之下，未必無虛，或者這刁鑽並不影響所謂的魏晉風度也未可知。
除了苦澀的不堪食用，那不沉水的李子，尤其不能吃，因為有毒。再次想起老話裏沉李浮瓜的教導，果然是至理的箴言，絶非小李小瓜的簡單連帶。亂世姦雄的曹孟德，有個逼迫弟弟做七步詩的兒子，聽上去蠻冷酷的政治風貌，其實他也是個文采俊俏的騷人，否則也不會用詩來考校一嚮能詩的老弟，更不會因為詩做得好就肯放過競爭王位的骨肉，終於是性情人呢。
這位曹兄有名句云：浮甘瓜於清泉，沉朱李於寒水。表面看起來，似乎不過是工業革命之前對水果實施的冰鎮雪藏手段，過去讀到它，也就是感覺對仗工整而已。但若是比照了時珍大爺的勸誡警告之後再來讀它，則不免會生出無一字無來歷的感慨，不由得贊嘆，這麽着掉挂書袋的文字，讀起來居然還是那麽清麗上口，後世今人，真不知是否還有資格作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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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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