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初春,我和几位同人在紫禁城西北角的英华殿整理古书,看到了《平津区敌伪产业处理局移交本院溥仪留津文物分归图书馆物品草目》,共计书籍9937册、英文书66册、地图93张、杂志728册、报纸135册等,其中,珍贵的古书包括:《佩文韵府》、《万寿圣典初集》、《熙朝雅颂集》、《御选唐诗》、《颜氏家训》、《啸亭杂录》、《历朝圣训》以及石印本《红楼梦》、《红楼后梦》、《聊斋志异》、《西游记》、《后西游记》等。
至于流失到国外的有多少?无法确切地统计。1982年10月,美国克雷弗兰美术馆和纳尔逊美术馆在东京国立博物馆搞馆藏《中国绘画》特展,其中有珍贵的清代宫廷藏品,令世人十分惊讶。纳尔逊美术馆名誉馆长劳伦斯·锡克曼先生在其《藏品目录》中说,1932年冬,美术馆顾问蓝敦·华纳先生通过友人得到拜会溥仪的介绍信,在天津与溥仪会面,获“赐”了好几件清廷所珍藏的绘画精品。
溥仪先后赐赏了多少古物和书画?恐怕连溥仪自己都搞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溥仪身边的人,只要一有可能,便千方百计、花样百出地“逼”溥仪赐赏。溥仪身边最亲近、最常见面的帝师、近侍获赐最多,其次是近臣、政客,再其次便是投机分子。
仅宣统八年十一月十四日的赏单,就有赐赏帝师的名贵古画:赏陈宝琛的王时敏《晴岚暖翠阁》手卷一卷;赏伊克坦的米元章“真迹”一卷;赏朱益藩的赵伯驹《玉洞群仙图》一卷;赏梁鼎芬的阎立本画《孔子弟子像》一卷。宣统九年三月初十的赏单上,有:赏伊克坦、梁鼎芬每人《唐宋名臣相册》一册;赏朱益藩的范中正《夏峰图》一轴,恽寿平《仿李成山水》一轴。帝师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时,溥仪听得高兴,常常给赏;帝师进讲贤君、名臣,也给赏;帝师劝导节俭勤政,自然也得给赏;当溥仪为“帝业”烦躁时,帝师们喋喋不休地大谈圣世治道,溥仪无处可躲,只好以给赏打发帝师们,以图清静。所以,帝师们的“赐赏”,几乎成了家常便饭。
溥仪为了“复兴帝业”,对于政客和军界强人的“赐赏”往往《孔子弟子像》(局部)是十分大方的,赏的尽是宫廷珍品。两广巡阅使陆荣廷到北京晤见段祺瑞时,不知何故,特地入宫给溥仪请安,溥仪喜出望外,赐赏他无量寿金佛1龛、镶玉如意1柄、玉陈设2件、尺头4件,并赐赏他在紫禁城骑马——他是历史上第一位获此“殊荣”的民国将领。紫禁城收到奉天汇寄的代售皇庄的款子后,溥仪命内务府选出两件珍贵的古物以“皇帝”父亲的名义馈赠张作霖,一件是《御制题咏董邦达淡月寒林图》画轴,一件是乾隆款宫藏瓷瓶。甚至于直系首领吴佩孚的50寿辰,宫里也不忘带一份“厚礼”拜寿,内有“皇帝”的赏礼。
如果说“赐赏”政客和军界强人是出于“复兴帝业”的考虑,是溥仪心甘情愿的,那么有些别有用心的人,花言巧语之下获得的“赐赏”就只能看成是宫廷被蒙骗了。这一类的人很多,他们不是经常侍从在溥仪身边,往往是因为一件突发事件,一场特殊变故,一个特别的时期而进入了溥仪的生活,他们像虎视眈眈、期待了很久的狼一样,用迷人的幌子遮住其血红而贪婪的眼睛,千方百计地要获得“赏赐”,越多越好,多多益善。
这类人的共同点是花样翻新地向溥仪献殷勤,用十分动听的甜言蜜语搅得溥仪脸躁耳热,幻想自己一次次地在恍惚中重登皇帝宝座。他们“真诚”地表示甘当“皇帝”的门下走狗,愿意为复兴帝业而奔走。喜出望外、心怀感激的溥仪自然兴奋莫名,他如何表达心意?来者不拒,有钱就“赐”钱,没钱便“赏”宫里的字画、古董、珠宝等等。日子一久,一传十,十传百,谁都知道溥仪复兴帝业的强烈愿望,谁都知道这位渴望复位的逊帝的出手大方,于是乎,骗子和投机者便蜂拥而至,连洋骗子加流氓的人物也加入其中。如沙俄流亡军官谢米诺夫,由罗振玉、郑孝胥引荐,拜见溥仪,大谈“犯难举事,反赤复国”,说得溥仪心花怒放,第一次就“赏”5万元。随后又一而再、再而三地故技重演,获得“赐赏”不少,但他却从没有真正的做过什么,甚至于不记得自己的许诺。还有奥国亡命贵族阿克第、英国人诺斯等,都是骗钱、骗物到手后,便溜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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