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评论 嚮權威發難、顛覆文學——十作傢批判(一)   》 理智大於感情      朱大可 Zhu Dake

  與大多數中國當代先鋒作傢相比,錢鐘書受過西方非理性主義深刻的洗禮,使之創作具有現代主義品格,而同時他對人的"類"性的探究顯示出他作為上帝的智性,又使他的創作透示出極其強烈的理性精神,這種理性對非理性進行抑製和消解,給他帶來了一定的創作心理障礙,出現了情理相擾乃至相厄的局面,為剋服這種狀態在《圍城》中作者不惜動用哲學思維來高度介入其中,但也因此産生了理智大於情感的缺陷,作者對理性的過份強調以及對情感地過份厄製使全書出現一種"緊"的狀態,上帝時不時地跳出來發表一通議論,整部小說議論大於事實。例如小說在寫到鮑小姐時,說:  鮑小姐生長澳門,據說身體裏有葡萄牙人的血。"葡萄牙人的血"這句說等於日本人自說有本位文化,或私行改編外國劇本的作者聲明他改本"有著作權,不許翻譯"。因為葡萄牙人血裏根本就混有中國成分。  作者硬插進去的議論,為了使這種議論不致於太嚴肅,上帝用一副嘻笑的口吻,不惜增添枝蔓,甚至刻意幽默,穿插不必要的笑料,例如在寫瀋太太時:  瀋太太身上有一股味道,文言裏的雅稱跟古羅馬成語都藉羊來比喻:"慢羝"。這暖烘烘的味道,攙了脂粉香和花香,薫得方鴻漸要泛胃,又不好意思抽煙解穢。心裏想這真是從法國新回來的女人,把巴黎大菜場的"臭味交響麯"都帶到中國來了。自己在巴黎從沒碰見過她,今天偏避免不了,可見巴黎大而天下小。瀋太太生得怪樣,打扮得妖氣,眼睛下兩個黑袋,像圓殼行軍熱水瓶,想是儲蓄着多情的熱淚,嘴唇塗的濃胭脂給唾沫帶進了嘴,把黯黃崎嶇的牙齒染道紅痕,血淋淋地像偵探小說裏謀殺案的綫索,說話常有"Tiens!""O la,la!"那些法文慨嘆,把自己身軀扭擺出千般媚態,萬種柔姿。  作者以此來試圖強行放鬆"緊"的狀態,然而卻未免有些過火以致在一些地方形成了硬笑或者說是肉不笑而皮笑的效果。  理性對情感的過度壓抑還表現在文章每到一個片段結尾時便陡然出現前所未有的情感抒發,這時情感濃度達到泡和,從而形成極富感染力的抒情:  天空早起了黑雲,漏出疏疏幾顆星,風浪像饕餮吞吃的聲音,白天的汪洋大海,這時全消化在更廣大的昏夜裏。襯了這背景,一個人身心的攪動也縮小以至於無,衹心裏一團明天的希望,還未落入渺茫,在廣漠澎湃的黑暗深處,一點螢火似的自照着。  就好像一直緊張地憋着氣直到暫停時纔鬆口氣一樣。在久抑過後的抒情中,感情沉鬱而豐盈,文采斐然,極富詩趣,尤其到了《圍城》的結尾部分,如楊絳所評的那樣令人"回腸蕩氣",這是全書最大的一次鬆氣,假如在創作過程中情感沒有嚴重受抑的話,也就不會出現這樣的反彈和噴薄,這種反彈的力量很大,對理智有弱化和衝淡的作用,中間隔一段感情的抒發,轉入下一次的理性議論時不免顯得有幾分中氣不足。從這個意義上說,情感的抒發幹擾了理智的一氣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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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陝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圍城》,獨特的文學現象情理相厄的"上帝之言"理念大於形式
理智大於感情局部大於整體拉郎配式的意象強合
自傷其類的比喻《圍城》裏什麽都有,就是沒有小說錢鐘書能夠與魯迅比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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