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炎幕府中襄理军务,是他一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直接走上军事前线,也是陆游平生中最幸福与快乐的日子。王炎器重他,他自己也充满了信心,提剑四顾,踌躇满志。七月十六晚,他登上南郑内城西北的高兴亭,遥望终南山,写下《秋波媚》:
秋到边城角声哀,烽火照高台。悲歌击筑,凭高酹酒,此兴悠哉。 多情谁似南山月,特地暮云开。灞桥烟柳,曲江池馆,应待人来。
西北前线的秋色与紧张的战斗气氛,悲哀的号角声与烽火的光焰交织在一起。陆游高歌击筑,凭高洒酒,遥望长安,仿佛看到长安城外灞桥两岸的烟柳在迎风摇摆,长安城南的曲江,无数亭台楼馆都一齐敞开大门,正期待南宋军队早日胜利归来。
正是抱着这样的信念,他踏遍边防要塞,参加各种军事演习,虽然没有经历过战火的洗礼,但据他自己说,在南郑前线一带他射杀过一只大老虎。呆在军营里,未必就能冲锋陷阵,未必就有机会奋勇杀敌,可对陆游而言,好歹有一种军歌嘹亮的感觉,有一种为收复河山而奋斗的幸福滋味。随着王炎的调离,陆游的这种感觉与滋味也被剥夺了,他被改调为成都府路安抚司参议官,抱着“不见王师出散关”怅恨和“悲歌仰天泪如雨”的激愤,结束了他短暂的戎马生活。
乾道八年(1172)十一月二日,陆游离开南郑前线前往天府之国成都。对常人而言,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诗人却十分迷茫,骑着毛驴,踟蹰在蜀道上,行进在绵绵小雨中,他缓缓吟出了这首《剑门道中遇微雨》:
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消魂。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
骑着毛驴,远道而来,满身尘埃与酒迹。剑阁古道,风光旖旎,左顾右盼,皆成佳句。自己算不算个诗人呢?好像是吧,看这满身的酒痕,看这座下的毛驴,看这吟哦的姿态,不都是一个活脱脱的诗人吗,哪里看得出刚从前线下来,刚刚结束铁马秋风的生活。看来,自己注定只能骑着毛驴、端着酒杯寻诗觅句了。
淳熙二年(1175),“中兴四大诗人”之一的范成大任成都安抚置制使,邀陆游至其幕中任参议官。曹丕说“文人相轻,自古亦然”,这话其实不全面,文人惺惺相惜的时候也很多。范成大对陆游格外照顾,夜宴、名花,美酒、妇人,音乐舞蹈等等,应有尽有。在范成大的庇护下,陆游开始享用一个风流且富贵的文人的幸福生活,在花花草草的世界中排遣失意的苦闷,在琵琶腰鼓、舞衫香雾中麻醉自己。这种放纵的生活引起了同僚的不满,他们纷纷指责陆游“不拘礼法,恃酒颓放”,陆游干脆赋诗一首:“名姓已甘黄纸外,光阴全付绿樽中。门前剥啄谁相觅,贺我今年号放翁。”他以“放翁”自号来解嘲,官职还是没有保住。
4.他没有变节
淳熙五年(1178)春天,孝宗皇帝不知道受到什么事情的触动,突然想起了陆游,于是将他从四川召回,又一次在便殿亲切接见了他。会谈是在友好的气氛进行的,多年的沉沉浮浮让诗人也成熟起来。由于陆游当年批评过的那个佞臣曾觌已经成长为重要领导人,陆游在朝中任职的条件还不够成熟,他被外放为福建路提举常平茶盐公事,后来又改任江南西路常平茶盐公事。任期将满时,他回京述职,行至严州,给事中赵汝愚——那位与朱熹关系密切的重要干部,对他提出弹劾,或许是赈灾时擅自动用义仓的粮食,“奏拨义仓赈济,檄诸郡发粟以予民”;或许是以往的风流旧帐,在蜀国时“携成都妓剃为尼而与归”。总之,最后孝宗下令,让陆游以主管成都府玉局观名义回京养老。陆游对这一处理结果十分满意,他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身体也不行了,不太适合东奔西走了,现在拿着干禄回老家修养,确实“得其所哉”,让他喜出望外。
淳熙十三年(1186)春天,陆游主管成都玉局观任期将满,他舍不得这样清闲的职位,陈乞再任,未获允准。由丞相王淮推荐,他被起用为朝请大夫权知严州(今浙江建德)军州事。三月份,陆游又应召前去临安面圣。62岁的他,又一次来到西子湖畔,内心的滋味可谓复杂,他写下《临安春雨初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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