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几道向来被认为是北宋小令创作的最后一位大家。他的成功,似乎在于真情的投入,“坐中应有赏音人,试问回肠曾断未?”后人也正是从这一点上来赞许他,如陈廷焯说:“小山词无人不爱,爱以情胜也。情不深而为词,虽雅不韵,何足感人”(《白雨斋词话》)。况周颐在《惠风词话》也说:“真字是词骨,情真、景真,所作必佳”。《小山词》之感人,魅力就在于作者的痴情与真情。而这种痴与真,又主要体现在与歌女的交往和情感纠葛中。其时歌女的社会地位卑下,往往为达官贵人乃至文人墨客视为玩物罢。晏几道是位多情词人,学者说他在友人家饮酒听歌,便对其歌婢侍妾情有所钟;在江湖上落魄飘零,便对偶遇的歌儿舞女念念难忘。这样看来,晏几道似乎是流连花丛,同情不专,如其《生查子》所言:“狂花顷刻香,晚蝶缠绵意。天与短因缘,聚散长容易。”或许是这样,但每当故事开始与进行时,词人总是一如既往地付出了他的真情。如《点绛唇》:
妆席相逢,旋匀红泪歌金缕。意中曾许,欲共吹花去。 长爱荷香,柳声殷勤路。留人住,淡烟微雨,好个双栖处。
有学者说,这首词记叙了只是一次艳遇而已。这位多情歌妓与词人“妆席相逢”,便脉脉含情,用《金缕曲》传递香艳的幽怨。最后留住词人,双宿双飞。对于歌妓而言,这样的分析不无道理,歌妓的娇媚依人、慵柔情浓、曼声细语、殷勤留客,确实是她们的谋生手段与方式。她们也惯用“如弦”的语音,挑选“诗好似君能有几”等投合客人喜好的奉承话,留宿客人。宋词中“说风尘有情”的描写俯拾皆是,已成为填词时的一种游戏规则。但于晏几道而言,这样理解就失之片面,因为他对此信以为真,哪怕是表演出道情感他都毫无保留地接受了。这是一个不失赤子之心的词人,所以才能将情爱之词写得如此豪气干云绝。
和那个时代的风流文人一样,晏几道确实也喜欢夸耀对方的穿着打扮、美貌柔情,卖弄今夜饮酒狎妓的艳遇。他的许多恋情词,都集中描写了歌妓的服饰、容貌、体态、技艺。但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加深,及其个人的坎坷失意,他对歌女的处境和生活有了更真切的理解,他的词作,也渐渐深入到这些歌女的内心深处。如《浣溪沙》:
日日双眉斗画长,行云飞絮共轻狂,不将心嫁冶游郎。 溅酒滴残歌扇字,弄花熏得舞衣香,一春弹泪说凄凉。
这首词写歌女含泪伴笑、忍悲佯欢的凄楚。她们不得不精心修饰,强颜欢笑。她们的命运如天空的行云、枝头的飞絮,任人摆布。但是,她们却始终有自己的美好愿望与追求,她们无法抗拒那些寻花问柳、轻薄无行的公子哥儿,却绝不肯将心叫给他们。她们在酒席筵前要为“冶游郎”们歌唱,由于酒渍落到歌扇之上,扇面上的曲名、题字被弄得模糊不堪。她们还要陪同“冶游郎”摘花弄朵,以致舞衣都沾满了花的香气。表面上的强颜欢笑,只能暂时掩盖心底的悲酸。所以当欢笑结束之后,剩下的只是:“一春弹泪说凄凉”了。古来写歌女生活,写歌女爱情的词很多,但如这首以深厚的同情来体会她们细腻的内心活动的词作并不多见。有学者云,这些词其实是小晏的自作多情。即使是自作多情,毕竟还有“情”在。
请欣赏:
请给我换一个看看! 拜托,快把噪音停掉!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 Previous Chapter Next Chapt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