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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 》 “人與熊貓”史詩巨作：熊貓史詩 》
第103節：花耳朵傢族的故事五 一萬年前·現生種問世(4)
方敏 Fang Min
一場天神下凡帝王駕臨的慶典，就這樣夭折。一個輝煌了幾百萬年的傢族，就這樣黯淡。
一個大嘴女人嚮這邊走來，低着頭，用斧頭撥開草叢，左顧右盼，尋尋覓覓，在找她的骨頭項鏈。
走啊，找啊，離花耳朵母子衹有十米遠了，還在走。
找啊，走啊，離四雙黑眼睛衹有五米遠了，一擡頭就看見了，在小貓老二的耳朵上，就眼前一亮。
小貓老二也看見了，就是那個大嘴女人，用那把石斧，砍豁了自己的耳朵，一雙黑眼睛就噴出了怒火。
大嘴女人尖叫一聲，就喊來一個男人，一雙粗壯的矮腳顯得結實，一雙黑亮的眼睛閃着聰慧，面對着怒氣衝衝的花耳朵傢族，臉上堆起了甜蜜的笑容。
男人說，不是她傷你，是天傷你。
男人說，讓她走，把鹿肉都給你。
男人說，千萬別過來，大火燒着你。
男人拉着女人的手，一邊說一邊往後退，說着退着，就進入了篝火的保護範圍。
三衹小貓急了，發出悶吼，催促母親，為什麽還不進攻？尊貴的始祖母卻在發呆，在她古老的記憶裏，在她一生的經歷中，從沒見過如此甜蜜的笑臉，也從沒聽過如此甜蜜的話語。看着聽着，她的智慧，她的勇猛，連同傢族的傳統，就都被這甜蜜給膩住了，就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嘆息。
在這嘆息中，閃電把朗朗乾坤劈成兩半，驚雷把皇天後土炸成混沌，狂風打開了閘門，暴雪拉開了帷幕，殘酷的冰期就這樣到來了……
三、十年煎熬
十年的歲月過去了，秦嶺還在，生命還在，衹是面目全非。
森林被扒光了，沒有樹葉，沒有枝條，衹有赤條條的樹幹直指天庭。草坪被埋葬了，活不見草，死不見屍，衹有不死的草根，等待開春。峭崖被削平了，破碎的肢體，填平了溝壑，又是一個平臺。溪流被凍僵了，堅硬的冰蓋，遮擋了嚴寒，又是一個港灣。白天破碎了，衹要一陣風，就是昏天黑地。夜晚破碎了，衹要一陣雷，就是天地籠統。
但是，就在這破碎與破碎之間，我還是見到了一片緑色。那是一片竹林。在溫暖的季節，它們像雲一樣縹緲，像浪一樣柔曼，搖曳出生命，嫵媚了秦嶺。在嚴酷的寒鼕，它們彎下腰，讓狂風掠過，張開手，讓冰雪包裹，然後，再肩並肩，手拉手，相互依偎就挺直了腰桿，相互碰撞就抖掉了冰雪，瘦弱的枝幹搖擺出生命的律動，碧緑的葉片煥發出生命的顔色。
生命的顔色是有穿透力的，哪怕風雪阻擋；生命的律動是有吸引力的，哪怕山水阻隔。所以，那衹劍齒象，纔會拖着皮包骨頭的身軀，翻山越嶺，嚮這裏走來。
那是一隻雌象，正值壯年，卻不見強壯。巨大的身軀，撞擊着身邊的樹幹，企圖撞下一塊果腹的樹皮。但是，樹幹被冰雪包裹着，撞一下，彈回來，撞兩下，彈過去，再撞再彈，結果衹能臥倒在地，用柔韌的鼻子，把能捲到的東西送到嘴裏。但是，當那些東西融化之後，她纔知道，那都是些解得了渴擋不了饑的冰。
在饑餓的雌象身後，跟着兩衹饑餓的小象，沒有高大的身軀，也沒有尖長的利齒，正是發育的年齡。小象一路走一路摔跟鬥，摔下去就不想起來。這時，雌象就會走回去，用鼻子把他們捲起來，兩個小生命就會連滾帶爬，走上一陣。
就這樣，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不知道翻過幾道山坡，終於找到了這片竹林。
雌象的灰眼睛睜大了，閃耀出火花，浸潤着淚水。多少天啊，在這個冰天雪地的死寂裏，第一次見到了生命的緑色，聽到了生命的呼吸！
在這個漫長的冰期，饑餓的雌象見過太多的死亡。首先是自己的傢族，那個聚集了58頭劍齒象的大傢族，一個又一個被饑餓奪走了性命。他們無聲無息地站立，讓冰雪和寒風，把他們塑造成一堵堵冰墻；他們轟然一聲倒下，讓積雪和堅冰，把他們壘成一座座冰塚。起初，幸存者還會在夭亡者身邊憑吊。但是後來，當死成為解脫，生成為痛苦時，對死者的憑吊也就成了對自己的哀鳴。
就這樣，死的死，散的散，一個龐大的傢族，就剩下一個首領，還有一對吃奶的子女。
現在好了，總算找到了這片救命的竹林。可惜死的不會復活，散的也無法召回。
兩衹小象也聞到了生命的氣息，憨頭憨腦地跑過來，鑽到母親的腹下，含住了幹癟的奶頭。
雌象沒有動，儘管她十分清楚，幹癟的奶頭裏沒有一滴奶汁。她讓他們去吸去吮去拱，享受着大難不死的欣慰。畢竟，生已經在望，死已經過去。
終於，一無所獲的小象，從母親的腹下鑽出來，失望地仰起頭，迷茫地看着母親。
雌象輕輕哼了一聲，仿佛在說：“別着急，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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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重慶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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