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典 剪燈新話   》 序一      瞿佑 Qu You

序一
序一
剪灯新话 序一
明代文言短篇小說。共載傳奇小說四捲二十篇,附錄一篇。作者瞿佑。 瞿佑(1347——1433年)字宗吉,號存齋,錢塘人,少有詩名,曾被當時詩壇領袖楊維楨,稱賞為瞿傢的“千裏駒”。明太祖洪武年間出仕,歷任仁和、臨安、宜陽等縣訓導,後升任國王府右長史。明成祖永樂六年(1408),因詩獲罪下獄。永樂十三年(1415)被遣送謫戍保安(今河北懷柔一帶)。仁宗洪熙元年(1425),經英國公張輔奏請赦還,在英國公傢主理傢塾,三年後放歸。宣德八年(1433)卒,享年八十七歲。瞿佑一生著述很多,衹有《剪燈新話》、《田園詩話》、《詠物詩》等幾種保留下來。 《剪燈新話》在洪武十一年就已編訂成帙,以抄本流行。永樂十五年,瞿佑以七十五歲高齡在流放地保安重新校訂《剪燈新話》。據明高儒《百川書志》捲六記載,《剪燈新話》共四捲二十一段(即21篇),與今天我們所見的《剪燈新話》捲數篇數相同。本書有成化丁亥(1467)刻本,明末刻本,清乾隆辛亥(1791)刻本,同治辛未(1871)本,均二捲。1917年董康據日本藏本翻刻,《剪燈新話》足本始重歸我國。 瞿佑生活在元末明初,一生坎坷。元統治者的殘酷,社會的動亂他都親身經歷,而對明太祖朱元璋企圖杜絶文人批評時政而興起的文禁他更有直接的感受。如他在《剪燈新話》寫成之後“藏之書笥”,遲遲不敢發表,刊刻時還用“誨淫”“語怪”之類的話加以掩飾,這些都為他的創作奠定了生活和思想的基礎。而在明初嚴峻刑法而前,文人為避免與統治者直接牾而招來殺身之禍,便追慕唐人,藉寫閨情豔遇、鬼怪神仙的傳奇小說來麯折表達自己的思想。《剪燈新話》就是在此歷史條件下産生的。 《剪燈新話》中有相當一部分作品是描寫婚姻愛情的。或是人與人的婚姻,或寫人與鬼的愛情,都突出強調一個“情”字。對愛情和美好婚姻的渴望,是廣大婦女的共同要求,但她們的要求被扼殺了。《緑衣人傳》中書生吳源和女鬼緑衣人前世為南宋權臣賈似道傢的奴僕,同樣的地位、同樣的命運促成了他們的愛情。但是,這種純真的愛情在封建官僚家庭被認為是大逆不道的,於是他們雙雙被賈似道“賜死於西湖斷橋之下 ”。緑衣人活着沒有愛的權力,死後化鬼也要與所愛之人相會。此時已經托生的趙源不瞭解她的來歷,以為是“巨室妾媵,夜出私奔”不予深究,一日酒醉戲稱她“ 緑衣黃裳”是地地道道的婢女,傷了緑衣人的心,幾日不與他相會。再來之時,她把前世姻緣合盤道出,趙源方瞭解她就是自己前世所愛並和自己同遭不幸之人,激動地說:“吾與汝乃再世姻緣也,當更加親愛,以償疇昔之願。” 三年之後,緑衣人魂飛魄散,“源大傷慟,為治棺梓斂之”。自投靈隱寺為僧,以表示對愛情的忠貞。《金鳳釵記》描寫了吳興娘的鬼魂對愛情的熱烈追求。吳興娘和崔興哥自小訂婚,由於興哥隨父宦遊遠方,十五年不通音信,興娘絶望了,因為像她這樣的大傢閨秀、官宦之女再嫁被認為是不貞的,於是她鬱鬱成疾,半載而終。但死後的興娘並不甘心,她的鬼魂與興哥相會,並與興哥私奔他鄉,相親相愛的過了一年夫妻生活。最後當她身份揭穿,不得不離去的時候,還用鬼魂附體的辦法,要求父母將妹妹慶娘嫁給興哥,續了前緣。 《滕穆醉遊聚景園記》裏的女鬼衛芳華也是生前得不到愛情,死後鬼魂與人相愛。不管是緑衣人、吳興娘還是衛芳華,她們都是美好的女子,但都生前不幸,死後方能享受愛情和婚姻生活的幸福,可見封建禮教制度下,人不如鬼。除了描寫這些被壓迫的女性、被扼殺的愛情,作品還以贊揚的筆調描寫敢於藐視封建禮教的人物。《愛卿傳》裏的趙六,出身巨富,不受貞節觀念的約束,娶妓女為妻,並對她有深厚感情。當妻子被迫害致死後,他“撫屍大慟,絶而復蘇。”《渭塘奇遇記》裏的王生出身詩禮人傢,卻對酒傢女兒産生愛情,並與之結為夫妻。這些都表達了作者對自由戀愛和自主婚姻的理想。 更大膽地,作品對男女之間肉欲的歡樂也予以表現。根據吳中傳說寫的《聯芳樓記》描寫薛姓富室之女蘭英、蘭蕙“皆聰明秀麗,能為詩賦”,偶遇“興販於郡”的鄭生,邀其歡會,賦詩以贈,自此無夕不會,終贅鄭生以為婿。對這樣嚴重違背封建禮教的行為,作者並未着眼於貶抑她們的偷情,反而對二女的才華多寓贊賞之意。周秦以來的封建禮教,特別是程朱理學,要求人們“去人欲,存天理”,把封建倫理道德說成是天經地義的。而《剪燈新話》表現婚戀的小說突出的“情”則主張擺脫束縛,順應自然,肯定人的欲望,顯然與封建禮教相對抗,必然為衛道者所不喜。 《剪燈新話》另有一些作品是藉鬼神世界反映人們心態,影射社會現實的。《水慶餘宮》描寫文士因善詩文而在神那裏受到尊重。潮州士人餘善文為海神廣利王的宮殿落成作《上梁文》,廣利王為他“一揮而就,文不加點”的才氣所折服,邀他參加慶殿之宴。在海廣淵王從臣對此不服,“彼白衣而末坐者為何人斯?乃敢於此唐突也!”廣淵王“遽言曰:‘文士在座,汝烏得多言?姑退!’”此後,衆神捧觥請餘善文作詩,又特設一宴以謝,臨歸又“以玻璃盤盛照夜之珠十,通天之犀二,為潤筆之資。”如此厚遇,是明初文網嚴密監控下的知識分子夢寐難求的,現實與小說描寫形成鮮明對比。此外,作者還假托陰司,對元末腐敗政治和明初文字獄進行了猛烈抨擊。 《令狐生冥夢錄》裏的令狐撰,作詩揭露鬼官鬼吏貪贓妄法的罪行,觸怒“權貴”,被抓到陰曹地府去受審,不服,又在“自供狀”裏進一步揭露有權勢者“以強凌弱,恃富欺貧”的罪行,指出法律是為有權勢的人服務的,它使“貧者入獄而受殃,富者轉輕而免罪;惟取傷弓之鳥,每漏吞舟之魚”。由於令狐撰義正辭嚴,使鬼王毫無辦法,衹好承認令狐撰持論頗正,難以加罪,遂放行。《修文捨人傳》則描寫了一個正直的窮讀書人夏顔,生前不得志,死後在冥司裏做了大官。他看到的冥司王是公平的。“用人必當其纔,必稱其職”,“黜陟必明,賞罰必公”,不象人間靠賄賂、門第、面貌等邪門歪道取士,所以人間“治日常少,亂日常多”,這是對最高統治者,封建法律和政治的露骨批評。 中國傳奇小說的創作始於初唐,盛於中唐,宋元低潮。到明初瞿佑以《剪燈新話》打破了僵局,帶來了明傳奇小說的興盛。它繼承了六朝志怪和唐傳奇的傳統,描寫鬼魂追求愛情以表現青年男女對愛情的執著追求;從宋元話本中汲取營養,選取題材、情節及塑造人物,表現市井生活觀念,如《金鳳釵記》藉鑒宋元話本《碾玉觀音》中秀秀的形象,《牡丹燈記》和《清平山堂話本》中《洛陽三怪記》等情節結構類似等等。 《剪燈新話》的問世在當時沉悶的政治環境中引起了無數讀者的喜愛與共鳴,甚至連國子監裏的經生儒士也閱讀它,而仿擬者紛起,永樂年間有廬陵李禎的《剪燈餘話》,宣德年間有趙弼的《效顰集》,萬歷年間有邵景詹的《覓燈因話》相繼問世,這些作品共同構成了溝通唐傳奇和清代《聊齋志異》這兩個高峰之間的橋梁。除仿擬之作外,白話小說和戲麯也受到《剪燈新話》作品的影響。《金鳳釵記》、《翠翠傳》被元末明初的凌初改寫成白話小說,這兩篇作品還和《渭塘奇遇記》、《緑衣人傳》等被一些戲麯傢改寫成雜劇、傳奇和地方戲麯。 《剪燈新話》是明代文人創作小說遭到朝廷禁毀的第一部。據顧炎武《日知錄之餘》捲四“禁小說” 記載:“《實錄》:正統七年二月辛未,國子監祭酒李時勉言:近有俗儒假托怪異之事,飾以無根之言,如《剪燈新話》之類。不惟市井輕浮之徒爭相誦習,至於經生儒士,多捨正學不講,日夜記憶,以資談論;若不嚴禁,恐邪說異端,日新月盛,惑亂人心。乞敕禮部行文內外衙門,及調提為校僉事御史,並按察司官,巡歷去處,凡遇此等書籍,即令焚毀,有印賣及藏習者,問罪如律,庶俾人知正道,不為邪妄所惑。從之。”此後《剪燈餘話》也因同理被禁。
序一 餘既編輯古今怪奇之事。以為《剪燈錄》,凡四十捲矣。好事者每以近事相聞,遠不出百年,近止在數載,襞積於中,日新月盛,習氣所溺,欲罷不能,乃援筆為文以紀之。其事皆可喜可悲,可驚可怪者。所惜筆路荒蕪,詞源淺狹,無嵬目鴻耳之論以發揚之耳。既成,又自以為涉於語怪,近於海淫,藏之書笥,不欲傳出。客聞而求觀者衆,不能盡卻之,則又自解曰:《詩》、《書》、《易》、《春秋》、皆聖筆之所述作,以為萬世大經大法者也;然而《易》言竜戰於野,《書》載雉雊於鼎,《國風》取淫奔之詩,《春秋》紀亂賊之事,是又不可執一論也。今餘此編,雖於世教民彝,莫之或補,而勸善懲惡,哀窮悼屈,其亦庶乎言者無罪,聞者足以戒之一義雲爾。客以餘言有理,故書之捲首。 洪武十一年歲次戊午六月朔日,山陽瞿佑書於吳山大隱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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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一序二序三序四捲一: 水宮慶會錄三山福地志
華亭逢故人記金鳳釵記聯芳樓記捲二: 令狐生冥夢錄天台訪隱錄滕穆醉遊聚景園記
牡丹燈記渭塘奇遇記捲三: 富貴發跡司志永州野廟記申陽洞記愛卿傳
翠翠傳捲四: 竜堂靈會錄太虛司法傳修文捨人傳鑒湖夜泛記緑衣人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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