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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诗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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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诗：一点点
一点点
我与京城的皇上
村口的乞丐一样
都是张着没有牙的大嘴
哇哇痛哭着
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我打开双眼
看见
倒立的山川 小溪 与 盆地 大海 的时候
有一颗牛眼般的汗珠在烈日下田地里我父亲结实的背上 蒸发
他还不知道
两个时辰后他到家时
将见到他的儿子——我
那天夜里雷公和电母闹着要分家 连喊带打
于是 电猛闪雷乱鸣
可是来道喜的乡亲们还是前赴后继 络绎不绝
我看见他们一张张木版模具后面无血无肉仿佛剥了皮的熟鸡蛋般的脸时
我被吓哭了
可是
所有的人都对我 甜美的笑
时间拉着我的手使劲的跑
也拉长了我的身体和想事情的时间
父亲仍然每日下田
否则
东北风也吹不饱我们的肚子
何况
还常有县令手下的壮汉来这里白吃白拿
母亲每日教我
不可欺诈
不可掠夺
不可骂人
不可打架
不可懒惰
不可自私
不可负义
不可忘恩
然而
同村的小娃们用嚣张的拳脚赋予了我
恐惧与仇恨
我讨厌他们那种 互相拿着树枝在河边追打的游戏
我讨厌他们那种 互相争抢着踢一个破枕头的游戏
我总是在想
我总是在想
为什么县令手下的壮汉来的时候
他们一个个或是逃回了家或是爬上了树
而我在问了一句“你们来找谁”之后被一拳打翻在空旷的巷子口
这一幕 远远地被跪在村口的乞丐刘口饭 望见
刘口饭一年四季跪在村口 等食
他只说一句话“我不是要饭，只求您教我一个字就行”
村里的老头子们习惯于出入村时
仍给他几个耳光和一句话
“想的美，你识字了谁来当乞丐，没人当乞丐我们打谁去？他妈的你也不想想”
我躺在沙石凌厉的地上
看见罩子般的弧状天空
比我见过的蓝都蓝
一群轻快的银鸟排队飞过
留下一条碧绿的线
空气中有种冰的味道
时间不断地向我体内注入力量
膨胀我的肌肉 烤烧我的心脏
而我的思绪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如层峦跌宕的山上的石头般默默沉寂了
反而好像于园外家大门外挂着的灯笼里在夜里歌唱的火苗 上窜下跳
父母日夜劳作
只为交得起我那个学堂里孙先生每月所要的 银子
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我还偷偷跟着屠夫牛二壮学习 武艺和杀猪
比学武更让我高兴的事
便是每早过石拱桥去学堂时
偷看几眼 小河边一身嫣红的于翠花
偷听几句 她一边用秀丽的小手划水一边唱起的清凉的山歌
全村的人家都不让女孩出来 惟独她是个例外
因为她是于园外的独生女
于园外拿她比奶奶还至高无上
我可是多么希望她每早都能出现在河边上
因为这石桥 是我必经之路
这条曲折的河将我们村一分为二
于园外的家与我的家对岸呼应
一个红漆大柱高耸入云
一个茅草屋棚层层相叠
不知为何
我是那么的
怕她---我的于翠花
一旦与她目光相对
我就心惊肉跳
我就撒脚就跑
我不仅是个胆小鬼
我还真是个混蛋
背不全百家姓 还说牛郎和织女在一起是为了交配
难怪瘦得像三股钢叉似的孙先生“叭叭”用竹制的戒尺打得我两个手心如烈火在其中般胀痛之后瞪了两下曲折的河里黑鲤鱼般的眼睛接着“呵”的一声背过气去他那玉米般的腰“咔吧”一下撞在了刚毅的桌角上以至于一天后全村都听见了他家里传来有一帮乐器伴奏的哭泣声
虽然
先生不再来学堂了
可是
我和师兄弟们还是要进京赶考
出发的那天早上
太阳露出半张笑脸
另一半被泥泞的云挡住了
当时我还不知到这个动作与京城里最大的妓院水月宫里的姐妹们陪酒时以画着七彩鸳鸯的纸扇遮面的姿势是一样的
我走在师兄弟们的最前面
远远望见河边的红衣于翠花如我父亲田里稻草人般痴痴的样子
我想对她说３６９０００句话
可我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还把脸憋得像西红柿
我只好在心里的天棚上用油刷写下：
于妹妹：
感谢你，每次我被先生打了手板都会偷偷跑回来望望你，因一见到你，那些疼痛与恼恨便一下子消失了我反而还会变得信心百倍，再次感谢你，给了我这种神奇的力量！
不敢和你说话的人
她的目光在我渐渐缩小的背影上
灼下了两个字 当时很痛
在进京的路上
师兄弟们各自说着各自的大好前程
我一言不发
心中
反复重映着出门时 父母的叮咛与笑容
当我的目光透过抢粮食的灾民般的举子们间的空隙瞧见拿着木杆长枪的两名狗脸兵卒间的贴在城门口墙上那凶神般的红榜上没有一个我认识的名字时
我的心就像块石头
当场
无声地摔在干涸的千尺井底
我惶惶悠悠走出人群
纯白的心让我想起 什么叫作 空虚
我们刚路过村口时
刘口饭突然跳起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他居然比教我习武的牛师傅力气还大
我一时楞住
他认真的说
“哈哈 ２０年前我也去赶考了，可是考中的那些人不是官宦子弟就是用银子卖的，哈哈我等着你回来，咱俩好一起要饭你就在我这边，给我当个小学徒，哈哈哈哈”
在师兄弟们的拳打脚踢下
他拍着手蹦着高笑嘻嘻地跑开了 像一只兴奋的猴子
有位师兄说
这厮屡考不中耗尽家当 疯也疯也 莫怪莫怪
有位师弟说
悲哉！夫学子之苦熟悯？（泪流两行）
三年之后的我 仍在京城
不是 因为我不愿去做小乞丐
而是 因为我谋了两份差事
一是在家小学堂教书
二是在一家镖局坐阵
能在镖局坐阵
是因为在众镖师面前我演示了牛师傅传授而让他敬佩的盖世绝技----无刀杀猪法
当我站在猪前死盯着它半个时辰后
我一瞪眼
它扑通一声倒地身亡
其实这功夫原理是
我用目光说服了它
让它知道了
它是 猪
我还在学堂（好多达官愿意把小孩送到我这儿，因为我不用让他们背三字经）讲过
不是 银河不让牛郎和织女相聚
而是 让他们脑中的银河不让他们相聚
有位小童曾言
他日后定要他娘给他定个像织女那样的媳妇
我便和他讲
这样不难
完婚后你放牛她织衣
你俩分住南北屋
中间住你爹和娘
我现在的夫人是个财主的女儿
友人牵线 名媒正娶
她那双清水中的铜铃般的眼睛
曾在多少次在明媚的阳光下
让我变得孩子般无忧无虑
她那个连绵起伏的娇柔身躯
曾在多少次在晴朗的月夜里
让我变得孩子般欢天喜地
以至于在我看到她与于翠花大打出手后多了三条桃红色道道儿的雪白的脸蛋时
我有种喝了醋的感觉
那天我赶回到家时
她俩已被家人分开气哼哼的坐在刻花桌子两边的正座上
说法是于翠化花千里跑来欲与我成亲被我夫人拒绝后上前武斗
这是我第一次以如此近的距离看这个曾给过我莫大精神安慰的女性
可是除了那个啄在我记忆的下层壁面上的名字如衙门的金扁上的方针般清晰之外
这个少年般表情的红衣女子我似乎真的未曾见过
我安排家人端来５００俩银子又差人赶来马车欲送她返故里
她疑惑的看着我
突然
她一把掀翻了盛银子的盘子
“哇” 的一声
捂着脸跑了出去
那些银子在空中缓慢的翻转
漂浮
下降
坠地
她冲到大门口
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目光 与当年我在石拱桥上遥望到的目光一模一样
只是多了一层滚烫的泪水
我还没回过神
她已无踪无迹
她走后的不久
京城 便传开了一条让人听了毛孔如针扎的消息
城外十里外民居内有一吸血女鬼
专杀男人
夜夜食人后将尸骨堆起
连知府大老爷手下的办差官任众多
以及
号称天下无敌的大侠燕北飞都有去无回
所以
当我撕下了三年前贴着红榜的位置处的皇榜后
有种要去开天辟地的感觉
我这样做的很大的原因
是
我确信
那妖魔定是
于翠花
此事因我而起
我必须去解决
我揭皇榜的事成为第二件传遍京城的消息
连镖局里扫院子的和我学堂的孩子们都知到了
闻风而动的故友们为了给我送行
特意请我去了趟
水月宫
我们穿过京城妓院一条街
各院门口的木牌用彩笔标着女子们的名字和卖点和价格高中低
在富丽如皇宫的水月宫大门外的牌子
硕大的红字写着：水月宫的新到头牌宫花“迷六十”
我们坐在二楼的雅间里问老板娘为何她叫“迷六十”时
老板娘咧着盆大的嘴露出匕首般的牙说
她能把６０岁的老头迷成３０岁的小伙
呵呵
我们坐在二楼的雅间里看见所谓的“迷六十”穿着薄如淡雾的白纱扭进屋时
我一下子就从檀木的椅子上窜了起来
像村里一屁股坐在了拔草的九齿钉耙上的毛驴一样！
“迷六十”
正是
于 翠 花！
我根本没顾及十里外的女鬼是谁
也没在想 她怎么会成了这里的“迷六十”？？？
“怎么了呀～～人家不想离开京城么～～在这儿有吃有喝的看你还算英俊的份上，我受你一半的银子，你～～意下如何啊～～恩？”
那一双曾给我无斤温暖辐射的目光在长得发卷的睫毛后闪动着涌动的昏光！
那一片透明的泪水再不复存在！取而代的是一股异味如仙人球般刺鼻的浓液！
那一个纤丽的身影在此刻拧作了麻花般的一团！
那一堆绚丽的记忆在此刻撞墙的瓷花瓶般粉碎！
我一时忍不住 哇哇呕吐
脑中不知哪来的十八般兵器在喷着火星对决！
我抬起头
一张张惊诧的面孔
我我——我我——我夺门而出
十里土路 跃然而起
一双腿忽然间长有数丈 狂奔似豹
两侧青树 飞逝于身后
漫天的灰尘与燃烧的黄叶
跑！我不知为何要跑
跑！我不知要跑向何处
跑！我只知我需要跑
跑！我只知总将抵达该去之处
两侧的树枝撕光了我的衣服
划出我身上一道道充血的伤痕！
颠簸的路摔了我一个跟头
我一头栽倒在了一条小河边
那飘忽的 水味
我童年时 熟悉的 闻过
我趴在河边
惊奇的发现 圆月下铜镜般的河里浮现一幕幕我的往事
河中赤裸的自己转过身去
背上两个字“爱你” 正在剧烈的挣扎
我感到绞痛的同时看见秃坡上飘来了一个长发拖地的人
我又是中箭似的一阵
水中看去 那俩个字已是“恨你”
我扩张的眼直盯着面前这个女鬼 女鬼原来只有张没有五官却写满“爱”这个汉字的圆脸
在与她对视的三分之一个时辰里 我没发现任何如传说中的迷人与美丽
女鬼开口说话：“我杀别人是他看到我就会爱上我，我一皱眉他就心巨痛而死，可是你爱不上我，你走吧”
当我从地上一件衣服似的趴起来时
月光打亮了我凝固如蜡的脸
连我自己都听到了狮虎狼豺在我双眼这两口铁井中的嘶嚎声时
那女鬼开始浑身抽搐 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 摇摇着倒了下去
那一瞬间我无意中使用了杀猪绝技可她不是猪但她同猪一样听到了我用目光所说的话那些死于她的人在爱上她的一刹便以失去自己的魂魄
当全京城都浸泡在欢呼声中
在凡是能贴的地方都贴上写着“英雄”加上我名字的大红纸以及我的夫人和家仆们都布满了过年般的笑容的时候
我正在皇上眩目的金銮殿下
仍然保持着我使我成名的那夜里木偶般的表情
当我奉旨抬起千钧重头来看见笑嘻嘻的沸腾的龙袍中的皇上时
我就是一炸！
他
不就是
刘口饭 吗？
不！
不不！
他决不是刘口饭！
他那孩子式嫩绿春笋般纯洁的笑容是所有其他人所不再拥有的！
他那笑容是最原始的爱这颗根在雪峰之颠生出的灿烂花朵！
当那花朵在我面前轰鸣着绽放的一刻————
或许我家乡村口的刘口饭正蜷着身体抱着豁口的大碗被从天到地的大雪一层层覆盖而他枯树皮般的皮肤在变白变红变青后再次变白！或许我家乡的于园外还搂着他的新小妾坐在四季如春的火炕上对唱着淫秽小调而他的家仆正在用通红的双手紧握扫把于刀子般的寒冬中清理院子！或许我家乡的牛师傅此时刚好一刀刺穿刀绑起的肥猪而晶莹的血液从他指间脱离后静静的悬空！有谁能说出他脸上的得意是杀猪验证了他的强大还是顾主将付的银子使然？他又可否能忍受那猪的疼痛？或许我家乡的于翠花在醉饮后正在某位富家公子的身下是否已经忘记那年那个石拱桥上她曾遥望过的青年以及她再也不会流出的清泉般的眼泪？或许我家乡的老头子们已开始对骂后互相抽打着巨响的耳光？或许我家乡冰封的河面突然爆裂成一把把锐利的长剑将一条条梦见珠宝的睡鱼开膛破肚那咸涩的水比我曾胀红的脸还要鲜红百倍！砖墙般的风拍碎了孩子们想要出去玩耍的希望失望的心像是被铲子剐空内脏的鸭子的躯壳谁没有期盼谁知盘中餐空气怎么成了炉子的婊子依山尽白日为什么我眼中看不到笔直的日光下开心飞舞的姑娘我相信什么我质疑什么我深爱什么露珠中的螳螂的大腿哪来的鸟人鸟话牙齿在盘山路上胡乱倒塌骨头在掺酒的蜂蜜中变成奇长的舌头墙上的砖是万众突起的眼睛遍地长出的怪树是万众干巴的爪子他们他们真的爱过什么吗想拥有算爱吗悲伤给人坚强可悲伤是爱吗我是多么想找回那年我远远望见她时的喜悦来往千年纵横万里勇往直前是我是我大雨中拼命的呐喊我挥臂白云星斗彩虹抛向空中跳动的脉搏睁大的耳朵被丰收的田园添满群山回声中刀尖上的渔船等待岩浆的发疯丰盛的午餐筷子的勾心斗角银子造的窑子乐于卖乐的奴隶的锁头鱼钩剪子一天又一天啊哈啊哈啊哈缠脚布毛笔蛆黑布鞋后宫桶大钱窗子茶杯斧子苍蝇水墨牢房轮子雷刺绣木枷指甲大雁绿裙子长笛酒鬼布告县太爷木楼海布袋米饭噩梦梳子门猪圈山坡盆针春街蚊棋盘刑场磨刀石令箭圣旨惊堂木铠甲盾牌美人计孀纸棉被蝗虫田地肥料谎
当我被两位兵士拖下去的时候
听见满朝文武议论：
这怪人见了圣上怎么一句话不说
而我知到
静坐在比床还大的金椅上的皇上听到了我仍正在用目光所说的
一点点
写于２００３.６.８——６.９
2007-05-29 18:59:44 |
| hepingdao ?2007-05-29 19:10:51?? |  |
哇,这个大呀
写于２００３.６.８——６.９
厉害
我是在２００３.5
开始接触诗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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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枫华墨客 ?2007-05-29 19:57:15?? | |
有意思，挺酷的。这么长，我居然读完了，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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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水 ?2007-05-29 20:08:36?? | |
真是很长, 看来得慢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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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城 ?2007-05-30 05:01:33?? | |
厉害。今天尽管仍头痛，没有读，但感觉到了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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