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纛開路,旌旗獵獵,百萬騎射,浩浩蕩蕩,號角響起,馬鞭指處,黑雲壓城,所向披靡,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大汗熊腰虎背,身如鐵塔,目如閃電,聲如洪鐘。他覺得天下,無非是他的囊中之物,只要想要,誰也無法阻擋,最多時間問題。
凡堅持抵抗之城市之部落,只要攻下,青年男性格殺勿論,年輕女子,則賞賜給有功將領。每攻下一城,金銀財寶由手下瓜分,他從不過問。唯一的癖好,失敗者最高掌權者的女兒必須貢獻給他。夜御一女,對大汗來說,輕而易舉,但他要的是那種勝利者的居高臨下,他要的是王者榮耀,他要看到對手的女兒匍匐在自己腳下,戰戰兢兢地服侍他,讓他舒服讓他爽,那種征服的喜悅與快感是一般人體會不到的。
八月的草原,即便中午酷熱,早晚是涼爽的。大汗最喜歡這樣的季節征戰,不冷不熱人舒服,馬兒隨處有草料,後勤壓力大大減少。所到之處,風捲殘雲,摧枯拉朽,無不臣服。花甲已過的大汗感覺自己一點不老,雄風依舊,壯志滿懷。誰說我只識彎弓射大雕,文韜武略、文攻武治,天下誰敵?我要征服世界,君臨天下,睥睨一切。
一切都按著大汗的計劃進行著,鐵騎踏處,擋我者死!這不,所有的抵抗都換來了無數的人頭落地,血流成河,最後的結局,又一個王國被滅掉了。
將士們分金銀分女人正忙的時候,大汗在中軍營帳裡靜候著該來的進獻。他知道,手下懂的。不用開口,不用下令,自有手下按其心願辦事,瞧其眼神處理,這才是為將為帥的最高境界。
天才擦黑,負責大汗生活起居的將官查干巴拉帶領兵士把一個年輕女性押解了進來。大汗用鷹隼似的眼光審視著這個姑娘,看上去也就十七八歲的模樣,但顯然已成熟,該凸的凸,該凹的凹,身材修長而豐滿,特別是那臉上的倔強與不服,更讓大汗滿意。在大汗記憶中,那些被俘虜的公主、王妃,儘管長得漂亮,但往往或梨花帶雨的樣子,或小鹿進狼窩的樣子,嚇傻的嚇癱的嚇哭的,求饒的,獻媚的,丑態百出的,有時一見就索然無味。今晚這姑娘明顯與眾不同,高貴中帶著傲氣,倔強中夾著不屑,有味有勁,大汗來了興致。
查干巴拉是個善於鑒貌察色的將官,他討好地說:是位公主,尚未婚配。
大汗點點頭,一種快意浮上他的嘴角。
查干巴拉派專人給公主沐浴更衣。
所謂更衣,就是香湯沐浴後,不讓公主帶原本身上的一衣一褲,連一件首飾,一個戒指也不能帶,然後用一條寬大的羊毛披巾裹住全身,再送到大汗就寢的帳篷。
大汗魁梧的身體,威武的盔甲,確乎有一種英雄氣概。大汗沒有像有些色鬼見到女人邁不開步,也沒有任何猴急的舉動,他做了幾個雄鷹展翅的動作後,又拿起蘇魯錠長矛虎虎生風地舞了起來。要是大汗部落的女人,肯定拍手拍得山響,叫好聲一片。但公主盤腿而坐,像看耍猴似地看著大汗,不驚不慌,不贊不言。
大汗卸去了盔甲,露出了古銅色的皮膚,一身肌肉,沒有一塊贅肉,這常常讓很多女性著迷,但公主彷彿視而不見,一副無動於衷的神情。大汗不急不躁,他隆起了手臂的二頭肌,展示著自己厚實的胸肌。大汗覺得自己不但武功了得,能橫掃世界,自己床上功夫也了得,可征服一切女人,是真正的硬漢。
公主用羊毛披巾緊緊地裹著自己,沒有丁點迎合的意思。但這無妨,大汗覺得相比那些一動不動,任你擺布,如待宰的羔羊似的,公主有別樣的刺激,他自信沒有女人能抵抗得住自己的進攻。
公主赤手空拳抵抗著大汗的靠近,這越發激起了大汗荷爾蒙的分泌,他如猛虎般撲
了上去,手無寸鐵的公主竟然發瘋般用手抓,用牙咬,把指甲、牙齒的作用發揮到了極致。大汗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臉上被抓得一道道血印子,血糊了眼睛,大汗在擦眼睛的那一瞬間,公主瞅準機會,對準下體死命一口咬了下去,大汗發出困獸般的嚎叫……
守在帳篷外的查干巴拉已聽到動響,但是大汗關照過的,就算有動靜也不讓進去,只好老老實實地在外守著、候著。當聽到大汗殺豬似的叫聲時,意識到大事不妙,連忙衝進去。公主拉過披巾,遮住敏感部位,然後猛地咬舌自盡……
查干巴拉火急火燎地命令御醫火速趕到,大汗制止了,並用眼神示意了查干巴拉,醒悟過來的查干巴拉揮手幾刀,把進到帳篷看到真相的兩位衛士辟了。
「該怎麼說,你該知道了吧?」大汗艱難地吐出這句話。
查干巴拉雞啄米般答道:「知道,知道。大汗放心!」
大汗的生殖器感染了,三天以後客死異鄉。
查干巴拉向史官口述大汗墜馬受傷而死的遺言後,自刎而去。
按大汗的要求,秘不發喪。但幾個接班的兒子幾乎爭先恐後發起了屠城、屠族,公主一族幾乎無一倖免。
悠悠歲月,大汗之死,公主之死都塵封於歷史的迷霧之中。也許,真相已經不重要了。
作者簡介:
凌鼎年,中國作協會员、世界華文微型小说研究會會長、亞洲微電影學院客座教授,在《新華文摘》《小說選刊》等發表過6000多篇作品,1100多萬字,出版英譯、日譯、韓譯等個人集子60本。作品譯成11種文字,16篇收入日、韓、美、加、土、新加坡,香港的大學、中學教材,另有作品收入海内外590多種集子。獲《小說選刊》「茅台杯」獎、世界華文微型小說大赛最高獎、冰心兒童圖書獎、紫金山文學獎等340多個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