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歲末,卑詩省經受了一場空前的狂風暴雪洗禮。極目遠眺,崇山峻嶺不止是白了頭,渾身上下幾乎都被瓊玉團團包住,走近滑雪場,惟見「千樹萬樹梨花開」,不見讓白雪裹緊的樹幹枝葉。全省氣溫猛然降至零下三四十度,破了歷史記錄,在狂風怒號中,又成了「呼嘯山莊」,人們在罕見的冰天雪地裡度過白色的2021年聖誕節。
流覽上下古今,飛雪素來映現溫暖如春的人情。
千多年前,白樂天詩作「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表達了詩人盼望雪天相邀知己圍爐小酌的深情厚誼。
四十二年前的冬天,父親舊疾復發,咳嗽加劇,咯血不止。一種講法,說這是上了肺火,又說雪水能解毒去火,《本草綱目》有「臘雪甘冷無毒,解一切毒」的記載,《紅樓夢》裡有「掃將新雪及時烹」的詩句。於是我就像小孩子一樣巴望朔風驟起,玉蝶飛舞,等到雪停天晴,趕緊跑到公園裡,在沒人坐過的長椅上,拂去表層的雪,舀了乾淨的雪,盛在一個罐頭裡,回去倒進壺裡,煮沸了給老人家喝。
三十多年前,雪天去學校教課,路上積雪三四寸,我騎車滑倒,別人走路滑倒,接二連三、此起彼伏。不過雖是陌路,我滑倒了,別人會扶我,別人滑倒了,我也會攙他。我和一個漢子騎車相向而行,車軲轆陷在雪地裡,滾動不再輕鬆,雙手發僵,車把顯得強頭倔腦,結果零距離接觸,人仰馬翻,兩人一骨碌爬起,先問對方痛不痛,有沒有受傷,沒事,撣掉沾在衣服上的雪花,繼續各走各的,後來又在一個會場邂逅,相互看看似曾相識,想起那次「一面之跤」,一陣哈哈。
到了學校,校門口,學子挽著鬢髮染霜的師長,老師攙著身體弱小的學生,大家避免滑倒。潔白晶瑩的雪地上,洋溢著尊師愛生的真情實感。
去年年終的暴風雪過後,政府調動了數以百計的鏟雪車,不分晝夜上街除雪,方便市民驅車出行;千家萬戶男女老少勤快地「各人自掃門前雪」,保障行人安全路過,盡到社會義務,遵守公共道德;義工們頂風冒雪,踏著亂瓊碎玉,為我們禁足的耄耋之人送餐……
然而,那場百年未遇的暴風雪也再次敲響地球人需要悉心呵護地球村的鐘聲。
卑詩省位於加拿大太平洋沿岸,屬於溫帶海洋性氣候,冬暖夏涼。但是,有氣象部門報告,由於北極地區氣溫轉暖,造成了危害不小的反效果,強大的冷空氣鑽過洛磯山脈的縫隙,伺機出逃,挾著狂風暴雪大舉南下,卑詩省北面巍峨的天然屏障阻擋不住它。飛翔飄舞的玉龍猶如在提醒嚴寒中佝頭縮頸的人們:環境變差,氣候反常,寰球有恙,人類該怎麼做,怎麼過,需要認認真真思考,實實在在應對。
我坐在屋裡歇息,室外雪粒隨著寒風,輕輕叩擊窗戶玻璃,沙沙作響,似乎要提醒我們什麼。飄落在陽臺上的雪,積了三四寸厚,雪堆中間聳起一道橫棱,形成一座潔白明亮的小丘。天公沒有降雨,氣溫也總在零下,但那堆雪的邊緣逐日縮小,一周以後,固態的雪粒不經融化成水而直接變為氣態,全然昇華,無影無蹤。
文學上把人的思想境界提高比喻為昇華。如今,人類也許應該從白雪的昇華領受它十分必要十分及時的提醒,提高認識,摒棄偏見,求同存異,互助合作,避免這樣那樣的人禍,減少排碳,保護環境,妥善發展綠色經濟,有效保持生態平衡,切實關注和解決迫在眉睫的全球氣候變化問題。
潔白的雪,掩蓋了一切骯髒,讓世界銀裝素裹,晶瑩剔透。飛雪迎來了2022年,祝願她迎來春滿人間、溫馨祥和的世間桃源,迎來景色旖旎、氣候正常的自然風光,迎來抗擊疫情、戰勝病毒的高亢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