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大學南樓書法楹聯談
作者:張士方
一大早,收到書法家傅剛老師發來微信視頻;那是孫曉雲老師爲南京大學南樓書寫的巨幅楹聯。截圖如下:
東吳勝地,江涌銀濤,山騰紫氣,惟此龍盤虎踞;
南國名庠,道臻誠樸,術造精微,共誰魚躍鳶飛。
孫曉雲1955年出生于南京,中共黨員,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一級美術師。中央美術學院和蘇州大學博士生導師。現任中國書法家協會第八届主席、江蘇省文聯副主席、省書協主席、中國文聯第十一届全國委員會委員、中國書法家協會藝術委員會主任、中國職工書法家協會名譽主席。
她出手不凡,確實大家手筆。如没有半個世紀以上的苦練和天分,不可能有如此功力;她被選爲書協主席當之無愧。事實上,孫曉雲的書法,三歲就受教金石書法家,外祖父朱復戡。朱複戡是吳昌碩弟子,曾歷任上海美專教授。
撰聯人是南京大學人文社會科學教授莫礪鋒老師[1949年4月—,南京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南京大學人文社會科學資深教授(文科院士)、南京大學中國詩學研究中心主任,中國古代文學學術帶頭人]。
這是單比18字楹聯,没有標點符號。通常認爲,古人的詩詞、楹聯文賦都没有標點符號;現在人人使用的標點符號是民初根據英文的標點符號引進,並結合中國的文化特色改進而來。其實,商朝早就使用標點符號。漢代許慎把標點符號收入《說文解字》,收了“、”號(丶),解釋:“有所絕止、而識之也。”還收了“𠄌”號(𠄌),解釋:“鈎識也。”清段玉裁注:“鈎識者,用鈎表識其處也。……今人讀書有所鈎勒,即此。”清•章學誠《丙辰札記》考證:“點句之法,漢以前已有之。”也许古人的標點符號一直没有統一規範,後來就不用了。於是,人們朗讀古文或長聯時,須懂得在適當的位置斷句停頓,否則將造成誤會。
此聯的斷句可分爲四句,(見以上截圖下)。這是四、六體對聯,即斷句後,没有五言和七言句。四、六體源於秦漢駢文,南北朝大盛。四、六體對聯,不像五言、七言句,偶數位置必須平仄相對。四、六體的偶數位置,平仄不必講究,而上下聯句子的末字則必須平仄相對。所以,此聯平仄、對仗都没有問題。尤其是首、末句的對仗,極為工整。
上聯第二句末“銀濤”和第三句末“紫氣”都是偏正名詞(形容詞和名詞組成);下聯第二句末“誠樸”和第三句末“精微”都是並列形容詞(兩個形容单字組成)。按聯律,上下聯的詞性必須相同,否則就是詞性失對。但是,兩句或以上的對聯,有時作者一時找不到相同的詞性,或想故意玩玩花樣,便出現了一種被聯家們認同的特殊對法,就是“同比鄰句相對”(笔者叫法),即上下聯的詞性不必相對,而是上聯相鄰兩句的詞性相對,和下聯相鄰兩句的詞性相對就行。即上聯“江涌銀濤”與“山騰紫氣”對仗,下聯“道臻誠樸”與“術造精微”對仗。所以此聯對仗還算工整。但是,如果要滿足上下聯詞性必須相同的規矩,不妨把上聯“誠樸”改作“誠理”,下聯“精微”改為“精華”便可。
此外,如要考究,此聯還是未如理想。四句聯的末字平仄,最好遵循“馬蹄韻”(馬蹄格),即“仄平平仄”。莫礪鋒教授上聯末字“地、濤、氣、踞”的平仄是“仄平仄仄”,顯然不是“馬蹄格”。如不改變聯意,不作“同比鄰句相對”,而滿足詞性相對的情況下,變成“馬蹄格”也未嘗不可;只要把上下聯第三句倒裝,即“紫氣山騰”,“精華術造”便行。(下劃綫爲改字)改作如下:
東吳勝地,江涌銀濤,紫氣山騰,惟此龍盤虎踞;
南國名庠,道臻誠理,精華術造,共誰魚躍鳶飛。
從改作看出,上聯每句末字“地、濤、騰、踞”的平仄是“仄平平仄”,下聯每句末字“庠、理、造、飛”為“平仄仄平”合乎“馬蹄格”。
修改別人的作品,尤其是身居高位或名人的作品,往往吃力不討好。人們往往習慣先入爲主;對偶像的作品,更覺得有神聖不可侵犯。然而,筆者喜歡規矩,如果作品有規矩限制,就得老老實實遵循規矩。所以,筆者評論別人的作品,只對規矩不對人,如有冒犯,請多多原諒!
以上是按聯律慣例,滿足上下聯詞性相同的改作,可能會破壞莫礪鋒老師“同比鄰句相對”的作法。筆者希望,拙著能讓更多對聯初學者或愛好者,知道聯律以外的對聯做法;對傳統文化的傳播起到一點點作用。
歡迎學者、專家、同好、讀者不吝賜正!
注釋:
庠:學校,古代的鄉學。《禮記·鄉飲酒義》:“主人拜迎賓于庠門之外。”
誠理:真理。魯迅《墳•摩羅詩力說》:“惟文章亦然,雖縷判條分,理密不如學術,而人生誠理,直籠其辭句中,使聞其聲者,靈府朗然,與人生即會。”
作者簡介:
张士方,加华作协和加华笔会会员。诗文数百见刊,开讲座数十。获温市征文赛首奖,全球诗联大赛三奖。出版《中华传统文化探索》《十年一剑他乡试》《对联诗词写作快易通》《张介峥家族文集》《毛泽东诗词点评》《明清书法集联评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