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科幻小说>> 倪匡 Ni Kuang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35年5月30日)
夜归
  第一章 中班职员
  第二章 女娲有体
  第三章 考古学家
  第四章 人首蛇身
  第五章 心情兴奋
  第六章 你不是人
  第七章 令人发狂
  第八章 互相残杀
  第九章 惩戒教授
  第十章 教授野心
  第十一章 泄露秘密
  第十二章 解读装置
第一章 中班职员
  习惯上,喜欢用两个字组成的词来作为故事的题目,而且玩些文字游戏,把这个词一直在代表的意思,作一个调整,变成另外的意思,“公主传奇”的几个故事,都用了两个字的词:“神机”、“暗算”、“天敌”,这个故事定名为“夜归”,一开始,真的和夜归有关,到后来,事情的发展,才出乎意外,夜归一词,也有了新的意义。
  “夜归”原来的意思是甚么呢?简单之极,很晚才回去,就叫夜归,诗人一直很喜欢用这个词:“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披云朝出耕,戴月夜归读”、“犬吠一山秋意静,敲门时有夜归僧”等等,都是十分著名的诗句,传诵千古。
  在现在城市生活中,夜归是十分寻常的事,如果以子夜为标准,过了凌晨零时才回家的人,都可以称之为夜归人,任何人一生之中,都必然做过许多次夜归人。
  但是也有人几乎每天都要夜归的,那是由于职业的原故。例如众多风月场所上的男男女女,报馆的工作人员,等等,无可避免都要夜归。
  这个故事一开始,发生在一个需要晚上工作的人身上,他每天工作完毕,回家的时间大约是凌晨两时到三时之间,他从事这个工作已有六七年,所以他的起居生活习惯,自然也与众不同一一这一点相当重要,会在以后故事的发展之中,对他的生活细节,加以详细的描述。
  这个人的工作,性质相当特别,是一个大型资料供给公司的中班职员。
  这种大型的资料供给公司,在全世界范围内都不是很多,称得上“大型”,自然要可以提供各种各样的资料,从天文地理起,要包罗万有,这才会有客户光顾,自然,要储存那么多资料,而又随时可以应顾客的所需而翻查出来的,非要依靠大型电脑不可。
  由于大型电脑的技术,被许多电脑技术发达的国家列为机密,所以,这类大型资料供给公司,也就很少,这个名叫冯瑞的电脑专家服务的那一家,在远东独一无二,所储存的资料之丰富,可以在一分钟之内,回答顾客需要的任何问题。例如那一晚,冯瑞接到的最后一个要求,就是来自伦敦的一个要求,想知道公元一五O三年,在东土耳其曾引起一场小骚乱的一个首领和他妻子的名字。冯瑞满足了这位先生的要求。
  冯瑞还问了一句:“伦敦也有一家大型的资料供给公司,你为甚么不去向他们求助?”
  那位先生的回答,很使冯瑞高兴了一阵子:“找过了,他们不能提供正确的资料。”
  大型资料供给公司二十四小时服务,接受来自世界各地的询问,提供资料,自然收费十分高昂,不是人人都可以问得起的。
  通常,经常有特殊资料需要的人,都会往大型资料供给公司中开一个子口,存上一笔钱,取得一个密码,然后每次报出密码,就可以取得需要的资料。如果是临时需要资料的顾客,也可以报上信用卡的号码,经过查核之后,再提出要求--自然,普通人若是想得到甚么资料,不会去求助这种大型资料供给公司,只会自己去图书馆查资料的。
  一般来说,这种资料供给公司的分工都相当细,冯瑞负责电脑操作,他有一间独立的,十分舒服的办公室--像他那样的高级人员,整个公司超过八十名,每一个都是有博士街头的专家。
  首先接触到顾客要求的职员,比较低级,顾客的问题一经提出,就立刻分类,例如顾客想知道全年在动物园中出生的长颈鹿有多少头,存活率怎样,那么,自然被分类到生物学这方面去。
  经过迅速的分类之后,问题才被送到各个高级的电脑操作员手上,各按专长,负责迅速搜寻资料的工作。
  冯瑞负责的是历史部分。凡是古今中外的历史资料,都在他控制的那部分之中,所以今天晚上他才会回答了那么古怪的一个问题。似乎把他的工作介绍得太详细了?但那完全是为了“剧情需要”,而且,还要把他个人的情形,也介绍一下。冯瑞是中瑞混血儿,这也是他为甚么单名“瑞”的原因,他母亲是瑞士著名的细菌学家,他父亲--关于他的父亲,要卖一个关子,并非故弄玄虚。
  一来,冯瑞的父亲,自然姓冯,是中国人,可是和这个故事无关,所以没有必要详细介绍他。二来,冯瑞的父亲,十分神秘,不是三言两语可以介绍得完的,而且,是千真万确的事,不少人曾向冯瑞问起过他父亲的情形,冯瑞的回答是:“我不知道--我说我不知道的意思,是我真正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除了知道他姓冯,是中国人之外,我甚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他的长相,别说见过他本人,连相片也没有见过,更不知道他是干甚么的,对我来说,我的父亲,更像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问的人听到了这样的答案,都不免骇然,冯瑞就会使得气氛轻松一些,他会说:“当然我父亲必然是存在的,要是我父亲不存在,怎么会有我?”
  听的人每每会打一个哈哈,心中自然不相信他所说的,可是也不会追问下去,那毕竟是人家的事,虽然怀疑,也不便追问。
  也会有的人追问:“你怎么不问你的母亲?”
  对这个问题,冯瑞的回答简单之极:“问过了,她不肯说!”
  冯瑞虽然是混血儿,可是外貌十分中国化,不说,绝看不出来,他受过良好教育的“博士”,身高一八O公分,爱好体育、音乐,英俊斑大健康,自然少不了和大量美丽异性的接触。所以,也当然未到三十岁的他是未婚,自己烛自居住在一个相当舒适的大厦顶层。
  他是一个极现代的人,可是却掌管著上下纵横九千年的人类历史,好像有点怪异,可是事实上,他兴趣十分广泛,历史也是他的兴趣之一--电脑加历史,他都学有专长,自然,他的工作和他,也如鱼得水。
  而且,他喜欢自己的工作时间,每日下午六时,到凌晨两时,那使他可以和许多人有不同的生活作息,使他有一种超然物外的感觉。
  对了,冯瑞这个人的性格,属于外热内冷型,与人相处,十分随和,可是内心却绝不轻易和人接近,所以他也少有真正的知己。
  嗯,“人物介绍”已经够详细了,应该开始故事了,故事开始在冯瑞搭乘电梯,到了公司大厦底层的停车场,很大的停车场,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的脚步声,听来十分空洞,他来到了自己的车子旁,那是一辆性能极佳的开篷跑车。
  当他坐上车子的时候,他感到有人在暗中窥伺他。
  那是一种无可捉摸的感觉,可是又确然能令人感觉得到,而且一感到之后,就十分不舒服。
  经常夜归的人,在治安不靖的大城市之中,都保持一定的警惕,可是这时他身在公司大厦的停车场中,他深知公司大厦保安之严密,不相干的人要混进来的可能性相当小,所以他先是怔了一怔,接著,借调整倒后镜的机会,看了看四周的情形。
  他很快有了发现--证明他的感觉,并非空穴来风,他看到在他后面一排的停车位上,有一辆十分普通的小车子,驾驶位上坐著一个人。
  那车子并没有亮灯,停车场的光线也不明亮,所以他全然无法知道他是甚么样的一个人,连是男是女也分不清楚。但是,他却可以清楚地感到,那人的一双眼睛,正在注视著他,他可以感觉到这双眼睛闪烁不定的眼光,正像是一头躲在黑暗中的野兽一样,注意著他的行动!
  证实了遭人窥视之后,冯瑞更是不高兴之至,他故意大声疾呼了几声,然后,发动了引擎,也故意令得引擎发出巨大的声响,然后,以不正常的高速,驶出停车场去。
  出了停车场之后,冯瑞心平气和了许多。他想到,那个在车子内的人,可能只是他自己在发怔,也可能是他在等人,并不是在窥伺自己,是自己太敏感了虽然他在这样想的时候,仍然可以感到那一双阴暗中的眼光,对自己造成了一种胁迫感。
  他一路上留意看,看着那辆车有没有跟上来。凌晨的街道十分静,偶而有几架车子飞驰而过,那不是夜归者,而是特地选择这个时候来赛车的。
  一直到驶近他住的那幢大厦,那是一条斜路,斜路的唯一目的地,就是那幢大厦。要转一个弯,才能驶上这条斜路,弯路的角度,接近九十度--也就是说,转过了弯之后,就看不到车后的情形,被山石挡住了。
  冯瑞十分可以肯定,他一路驶来,并没有甚么车子跟在他的后面。由于在停车场中有了那么不愉快的感觉,他特别注意是不是被人跟踪,所以他十分肯定这一点。
  也正由于如此,所以当他一转过了那个弯,驶上新路之后,陡然看到又有一辆车也跟着转了过来时,他感到惊讶莫名!
  那辆车在转过了弯角之后,和他的车,相距不过二十公尺!而他刚才绝对可以肯定,后面两百公尺处,都没有任何车子!
  当然,一些性能十分好的车子,可以在极短的时间中驶出三四百公尺,可是也不能这样了无声息,那辆车,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
  冯瑞一面自倒后镜中,注视着后面突然冒出来的那辆车子,速度自然也慢了许多,而立即,冯瑞感到怒不可遏,用力踏下了刹车,车子在震动了一下之后,徒然停了下来!他之所以发怒,是因为他一下子就认出了那突然冒出来的车子,正是在停车场中见到的那辆,而且,那个驾驶人,冯瑞仍然有不清他的样子,但是一样可以感到那个人一双目光闪烁的眼睛!
  冯瑞一停下车,后面那辆车子也停住不动。
  斜路相当宽阔,若是后面的车子想过头的话,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那车子却停着不动。
  习惯夜归的冯瑞,自然也考虑过夜归所可能遇到的一些问题,所以他也有准备,再加上他身手矫健,在空手道、西洋拳和西洋剑法上,都有一定的造诣,所以这时,他并不害怕遭到甚么袭击,只是觉得愤怒!那人竟然明目张胆地跟踪他,从公司一直跟到了这里!
  而且,更令人愤怒的是那人竟不知用了甚么方法跟踪,一路上,他虽然严加注意,竟然未曾觉察!他在停下车之后,只停了几秒钟,就在座椅之下,取出了一条短棍,那根短棍相当沉重,而且,还有不少花样,是一件在打斗之中,极有效的武器,可以令得对方的身体,受到极大的伤害。
  冯瑞绝不是一个暴力主义者,事实上,他相当温文,连和人恶言相向的机会都不多,可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他不知道在那车子中的是什么人,有甚么目的,所以他必需自卫。
  他打开车门,跨了出来。那时,后面的车子,距他或有二十公尺左右,他把短棍摆放在背后,大踏步地向那架车子走去。
  当他距那车子只有两三步的距离时,他已看清楚那车子十分残旧,毫不起眼,可是他仍然没有看清楚车中的是甚么人。
  而也就在那时候,那车子的车门缓缓打了开来在车门打开的时候,甚至还发出了一阵“轧轧”的声响,像是车子本身在告诉别人,这是一辆旧得不能再旧的车子。
  冯瑞一看到这种情形,立时站走了脚步,吸了一口气,全神贯注,准备迎接突然的攻击,而且已打量好了周遭的环境,以备紧急应变。
  车门打开之后,先是伸出了一根细长的黑色棍子来,冯瑞怔了一怔,心想幸好自己取了短棍在手,不然,对方有武器,自己没有,未免吃亏了。
  那根黑色细长的棍子一伸出来之后,就抵在地上,冯瑞刚在想,这是甚么样的武器招式时,接下来发生的事,令他呆住了作声不得!
  接下来发生的是,一个人慢慢地从车子中出来,看来十分瘦小,穿着一身黑衣,头上包着一幅黑布,行动好像不是十分俐落。冯瑞立即发现,那根黑色的细长棍子,不是甚么武器,只是一根手杖。
  手杖抵在地上,自然也不是甚么招式,而是一个需要用到手杖的老人的必然动作。
  不错,跨出来的是一个十分瘦削的老妇人,当她终于站定身子之际,身形佝偻,高度还不及冯瑞的胸口!
  那老妇人正抬起脸,向冯瑞望来,她的脸极瘦,尽是皱纹,所以她的一双眼睛看起来,也格外大,更格外显得目光闪烁不定。
  冯瑞一看清了眼前的情形,不禁生出了一股啼笑皆非的愧意!
  看看眼前站着的那个老妇人,不必一阵强风,就算是一阵轻风,也可以把她吹倒,而自己一个壮健之极的男人,竟然手提着杀伤力那么强的武器,准备对付她!
  冯瑞再出想不到从车中下来的会是这样的一个老妇人,所以一时之间,他只是僵立着,不知所措,不知如何应忖才好。
  那老妇人站定之后,抬头望着冯瑞,扶着手杖,开始向冯瑞走过来,冯瑞自然而然也走过去,伸出手去扶她。老妇人一手扶杖,一手就握住了冯瑞的手。她的手简直就如同一只鸟爪,而来得近了,也可以看清,老妇人有刀削一样的高钓鼻子,她的双眼之中,那种闪烁的眼光,不可捉摸,再加上她一身宽大的黑衣,头上又包着黑布,那情形,十足是一个女巫,若是她忽然跨上了那根手杖,冲天飞去,冯瑞只怕也不会再讶异了!
  老妇人的手十分冷,被她的手一握了上来,冯瑞也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他先开口:“你--”
  可是他才说了一个字,老妇人就已打断了他的话题,也开了口,一开口,声音虽然沙哑,可是竟然是流行之极的德语:“小伙子,你能帮我一个忙?”
  冯瑞有一半血统是瑞士人,曾长期在瑞士居住,德语法语都说得跟当地人一样,自然听得懂。而这样的要求,出自这样衰老的一个老妇人之口,稍有良心的人,都不会拒绝的!
  冯瑞忙点头:“请说,你有甚么需要!”
  老妇人叹了一口气:“我想……得到一些资料,可是又付不起……昂贵的资料查询费用。”
  冯瑞先是呆了一呆,这老妇人看起来已有八十多岁了,真不知道她还有甚么需要,要得到甚么资料。照情形说,生命对于她这样的风烛残年,已经不起甚么作用的了!
  但既然老妇人这样提出了,对冯瑞来说,这又不是十分困难的事,所以他就没有想甚么:“好的,我给你的资料供给公司服务,你需要甚么资料?”
  那老妇人咕哝了一句:“我自然是知道你在资料供给公司服务才找你的!”她说着,松开了冯瑞的手腕,又提起手杖来,用力去旋转手杖顶的一个铜把手。
  那手杖一定经常在使用,那个铜把手倒是晶光铮高,那老妇人想把它旋下来,可是两只手都在发着抖,她一面还在说着话:“我要的资料相当……不简单,我相信在你这里,可以得到答案,我也说不明白,全记在……那上面……”
  她一直离不开手杖的把手,冯瑞道:“可要我帮你?”
  他一面说,一面伸过手去,想把老妇人的手杖接过来。可是老妇人却十分紧张,尖声叫:“不用!”一面叫,一面她还向后退出了一步,退得急了一些,身子一晃,就要跌倒!
  冯瑞苦笑了一下,连忙扶住了她,老妇人这才叹了一口气,把手杖交给了冯瑞。冯瑞毫不费力,就将把手旋了下来,旋下之后,老妇人伸手,接过了把手来,把手中有一个小小的凹槽,至多可以放入一节手指。
  老妇人就在那凹槽之中,倒出了一只小小的金属圆筒来,那圆筒的大小,不会比一粒多种维他命丸更大。
  冯瑞一看到金属圆筒,就呆了一呆。他是做资料工作的,自然一看就知道这种小圆筒,是放置微型软片用的。小小一卷微缩软片,可以藏下许多资料,包括文字、图片、数据,等等。
  那是十分先进的一种资料储存形式,和眼前这个老妇人,不相称之极。
  冯瑞不禁问道:“你是要向我查询资料,还是要供给资料给我?”
  老妇人把那小圆筒握在手中,盯着冯瑞:“你自然知道那是甚么?也知道那怎么用?上面有我需要知道的一切,请你查到了之后告诉我!”
  冯瑞耸了耸肩:“查到了,也摄成微型软片交给你?”他这样说,一半是开玩笑性质的,可是老妇人却道:“好,我要的资料,可能根本没有,可能十分详尽,不论你用甚么形式,我会在三天之后,和你联络。”
  她说着,把那小圆筒交到了冯瑞的手上,又盯着他看:“你不会令一个老妇人的最后希望破灭吧!”
  冯瑞忙道:“当然不会,只要有这些资料在,一定会找得出,明天一到公司,我就开始工作!”老妇人连声道:“谢谢你!谢谢你!”她说着,就要上车,冯瑞扶着她上了车,忍不住问:“我并没有发现你在跟踪,你是怎么忽然冒出来的?”
  老妇人一面跨进车子去,一面若无其事地回答:“我抄近路来的,早一分钟到达,在小角等你,你没有看到我!”
  冯瑞呆了一呆,他来回这条路已有几年,从来也不知道有甚么“近路”,可是老妇人的话,一时之间也找不出甚么破绽来。
  这时老妇人已坐上了驾驶的座位,双手放在驾驶盘上,冯瑞又问:“你怎么称呼?我怎么和你联络?”
  老妇人却并不回答,只是自顾自发动车子又自言自语:“幸好有这样方便的交通工具,不然,像我这种年纪的人,根本无法行动了!”
  她说着,车子已陡然以极高的速度,向后退去,把在车外的冯瑞,吓了一跳。
  车子倒退之后,突然掉了一个头,这是汽车驾驶术中十分高级的技术,冯瑞再也想不到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妇人,竟然还有这样一手绝技!
  他一呆之间,老妇人的车子已风驰电掣而去,冯瑞也想不到那架看来如此不起眼的车子,会有这么高的速度。等到他想起,还有一些问题要问那老妇人,跳上自己的车子,也掉了头追上去时,哪里还有这老妇人的影子。
  冯瑞的心中十分纳闷,当他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之后,洗了一个澡,喝着就寝前的醇酒时,他想着这一切,觉得夜归人虽然说容易有奇遇,可是怪得像他今晚这样的,只怕也极少有。
  一切,都无头无脑,没有来由至于极点!
  这时候,他当然已经打开了那个小圆筒,不出他所料,筒内是一卷微型软片,这种软片必须有特殊的装置来配合,才能看到内容。
  鲍司有这样的装置,他好奇心虽浓,也只好等到明天上公司再说。
  他把那卷微型软片在手中抛了抛,心想,那老妇人说三天之后再和他联络,他不相信甚么资料需要三天时间,才找得出来。
  那突然出现的老妇人,十分诡异,以致才一躺下去时,冯瑞只觉得一闭上眼,那老妇阴森的眼光就出现,一如传说中的女巫脸谱综合起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他想。
  这一晚,他睡得不好,所以不断地喝酒,连带的结果是第二天中午时分起来时,头也有点重,所以他取消了例行的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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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女娲有体
  等到冯瑞又回到公司时,自然早已精神奕奕,在升降机中,几个女职员刻意在他面前用高半度的声调说话,想吸引他的注意,他则只是十分有礼貌地笑着。
  一进入了他的办公室,他就把微型软片交给了他的助手,吩咐他放入特设的装置之中,然后把现出来的结果,送到他桌上的电脑终端萤光屏来。
  他的助手是一个性格十分活泼的小伙子,跳跳蹦蹦,走了开去,五分钟之后就接到了通知:“你可以阅读那软片的内容了!”
  冯瑞按下了几个掣钮,萤光屏上现出了文字来,那是手写的德文,字体相当工整,提出的问题是:谁造就了NU-WA的身体呢?NU-WA是一定有身体的,谁造的呢?
  在这里,NU-WA当然是一个拼音的两个音节的名词,从问题的上下语气来看,那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而且从拼音的方式来看,这个人应该是一个东方人。冯瑞把这两个字的拼音,念了几遍:“愚……阿……雨……蛙……女……挖……”
  他心中想,如果那是汉字的专门名词,可麻烦了,汉字的同音字相当多,很难找出正确的字来。而他才读的那些音,除了“雨蛙”一词还有点意义之外,其他的都一点意思也没有。
  但就算是“雨蛙”,也没有意义,谁会关心一种青蛙的身体是怎么来的?
  他一面想,一面利用电脑搜寻着这两个拼音字有可能显示的意义,很快就在电脑上打出来的汉字之中,找到了“女娲”这个词。一看到了“女娲”这个名词,冯瑞陡地站了起来,他读电脑,也习历史,尤其对东方的历史,包括中国历史在内,相当熟悉,而事实上,“女娲”这个名字,不必对历史有多深的研究,也可以知道!
  女娲是一个神话人物,关于她的传说十分多,那时都一起涌上了冯瑞的心头,但是真正令得冯瑞感到惊讶的是,这个问题,不是那老妇人提出的,早在两千多年之前,就已经有人提出来了!楚国的大诗人屈原,曾作过一首长诗:“天问”,这首长诗是天下第一奇诗,就宇宙中种种不可能的现象,提出了上百个问题,没有一个问题是有答案的。在这许多问题之中,就有一个是:“女娲有体,孰能近之?”
  这个问题,用语体文来表达,也就是这时出现在冯瑞眼前的这个问题!
  一个神秘的现代老妇人,竟然想出了一个两千多年前屈原提出过,至今仍然没有答案的问题,这,若说不是开玩笑,不知算是甚么行为?
  冯瑞有点啼笑皆非,他又按动几个键掣,有关女娲的资料,也就一一出现在萤光幕上。
  他首先提到的,自然是“天问”中的那两句,因为这是“女娲”这个名,第一次出现在文字的记载之中。
  女娲这个神,在出现于文字之前,一定曾在人们的口头中广为流传,不然,也不会出现在屈原的诗篇之中。
  也和许多上古的传说一样,女娲这个神话人物,充满了神秘性,首先是她的形体,古怪之极:人头蛇身。
  神话中有许多生物是人和别的生物的结合,中外一样,埃及的狮身人面神,就十分著名,还留下了巨大的石像。
  人头蛇身的女娲并没有雕像留下来,可是大家认定了她是女性,或许是由于名字中有一个“女”字的缘故。
  女娲的传说之中,最著名的,自然是“炼石补天”那一桩,说是在一次剧烈的战争之中,天上崩了一个大洞,于是女娲就采了许多五色石头,炼了来把天上的大洞补上。
  也和所有中国古老的事一样,都无法深究细节,只好笼而统之,含含糊糊地接受。
  也有传说,说人类是女娲制造出来的,女娲用泥浆洒向地上,每一滴泥浆,就化为一个小人,那就是地球人的来源。
  人是神制造出来的,这种神话传说,中外都有,也不必深究。有趣的是,女娲并没有照她自己的样子来造人,而把人造得像如今这个样子。
  像“山海经”、“淮南子”这类和古代神话有关的书籍,还记载了女娲这个神的一个十分特别的地方,就是她的形体不是固定的。
  山海经说她“人面蛇身,一日中七十变。”
  淮南子说:“此女娲所以七十化也。”
  七十个变化(后来的孙悟空七十二般变化,显然是从此得到灵感,衍化而来的),也没有详细记载变化出来的是甚么形状,只知道她的原形,肯定是人首蛇身。
  那么,屈原当年提出的这个问题,是单问她的原形呢:还是包括了她的七十个变化的形体在内?
  冯瑞想到这里,已经产生了一定的兴趣--一个本来人人皆知的问题,这时又有人提了出来,乍一看来,像是在开玩笑,但细细想来,却可大堪咀嚼,这就有趣得很了。
  冯瑞继续在电脑中找寻女娲的资料,发现这个女神,这是人类婚姻制度的始创者,是一个禖(媒),专门安排大量男女的会面,然后撮合他们,所以后来,道德夫子说她的行为“颇涉邪淫”。猜想起来,女娲安排的男女大会,很有点特地为性而举行的盛会:“中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这是周礼上的明文记载,十分之性开放,上古的男女,比后来一大段时间受礼教束缚的男女幸福得多了!
  看了一会有关女娲的史料,冯瑞再去看那微缩软片,放大了的软片,内容除了那个问题之外,还有一些十分古怪的图案,看来像是从甚么器具上拓下来的,拓工不是很精致,所以有些模糊不清。
  不过,也还可以看得出,拓刻的图案,都是盘纹。这一类面盘纹或曲纹,在中国古代的陶器中,都十分普遍,作为装饰,没有甚么特别的意义。
  可是有了女娲这个概念在脑中,冯瑞一看到了那些图案,就自然而然,想起了蛇的身子。
  蛇的身子,会经常盘起来,和图案的盘纹一样,是不是先民看到了盘身的蛇,才创造了盘纹图案的呢?
  而蛇身,又和女娲十分有关连,因为女娲的原始固定形体是人首蛇身的。
  在这微型软片中,附上那么多盘形图案,又是甚么意思呢?冯瑞想了一会,又把图案输入电脑,在电脑资料之中,去寻求相同的图案,结果也和冯瑞一眼看到时所想到的差不多,这种图案,最多被采用在周朝的器具上,包括许多玉器在内。
  除了盘形图案之外,还有一个形状十分奇特的图形,却不是拓下来,而是用一种十分细的画笔画出来的,那是一个狭长方形,一端是一个半圆,另一端相当尖,两边有许多长短不一的锯齿,看上去,无以名之,根本不知是甚么东西。
  冯瑞姑且把这个形状,也输入电脑,去寻找答案,得出来的结果,令得他啼笑皆非,萤光屏上出现了相似的图形,解说是:中国妇女惯用的一种两面密齿发梳,名称是“篦节”。
  这种梳子,大约在三四十年前开始,已经没有甚么人使用了,也亏得电脑把它找了出来,看起来,形状还真有点相似。
  冯瑞伸了一个懒腰,心中想:难道这是女娲所用的一把梳子?他这样想著自觉有趣,打了一个哈哈。
  那老妇人说三天之后,再来和他联络,冯瑞以为会有甚么复杂之极资料要搜寻,谁知道都是这样的一个问题,看了看时间,只花了三十分钟,几乎已解决了,但也可以说,再花上三年,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连女娲都只是传说中的神,谁又知道她的形体是由哪一个用甚么方法制造出来的!
  接下来的日子中,他已把这件事放过一边,虽然每当他想起那个老妇人的时候,就像是感到有一双十分阴森的眼睛在暗中窥伺自己,那令得他有十分不舒服的感觉,总要移动一下身子,才能消除那种不安的感觉。
  他的生活仍然照常,三天之后,他在经过了中间休息之后,他的助手,那个活泼的小伙子,走了进来,指着电脑:“有一个人想知道古代一个女神的一切资料,这个女神叫女娲。”
  冯瑞徒然一呆,女娲!
  怎会那么巧,一百年也不见得会有人同时对这个传说中的女神有兴趣,怎么几天之内,会有两个人同时向大型资料供应公司求助,想得到她的详细资料!
  冯瑞顺手按下了键掣,口中喃喃说了一句:“真有趣,是有人想新编中国神话故事?”
  他助手向萤幕指了一指:“你看看索取资料的人的顾客编号,是谁需要这个资料!”
  这时,萤光屏上已经现出了顾客的要求:“要有关中国神话传说中有关女娲的资料,所有的。”
  每当电脑终端萤光屏上现出顾客的要求时,也必然现出顾客的编号,顾客在打电话来要求得到资料时,必须报出这个号码,公司方面才会知道他是不是属于公司已登记的顾客。
  冯瑞一看那号码,就不禁“啊”地一声,号码是“零零零零三”,也就是说,是大型资料供应公司的第三号顾客,当然也是对公司来说,十分重要的顾客--第一号到第十号顾客的有关资料,公司高层职员,像冯瑞那样的,都可以记得住。
  冯瑞记得,第三号顾客由一双夫妇联名登记,丈夫的名字是年轻人,妻子的名字比较怪,是奥丽卡*黑纱公主。
  冯瑞也约略知道,这一对夫妇的兴趣十分广泛,经常向公司拿取资料,范围之广,无以复加,不久之前,就曾要过欧洲阿尔卑斯山麓一座古堡的资料,这还是冯瑞主管的部分,其他部分曾接过他们的甚么要求,冯瑞自然不得而知。
  冯瑞也知道,这一双夫妇的生活经历,十分传奇,其传奇性已远远超出普通人的想像力之上--冯瑞也不知道究竟到了甚么程度!
  他耸了耸肩:“原来是年轻人和公主!”
  他的助手,多半也对年轻人和公主只知道极少的一些听闻,大有兴趣地道:“听说那位黑纱公主,是一个绝色美人?”
  冯瑞笑了起来:“我没有见过,听说她是仙女下凡,也有人说她的身体是属于仙女的。”
  助手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副心神向往的神情。
  要得到年轻人和公主想要的资料,十分容易,十分钟之后,足足有十页的资料,已陆续由打字机打了出来,冯瑞约略看了一下,真正有用的只是极少数,那就是古籍中的记载。
  其余的许多,都是近人的衍化,也都不能脱出古籍所记载的范围。只有一个幻想力十分丰富的冒险生活者,在他记述自己的传奇生活的故事中,有一个十分有趣的,和女娲有关的假设。
  女娲补天这件事的前因,是一场战争,战争的双方是共工和祝融。
  在神话传说中,共工也是人脸蛇身,祝融人脸兽身。战争发生的时候,共工的大将,还有九个头的怪物,叫相柳,共工用水攻,祝融用火攻。照说,水应该可以克制火的,但也可能是火太猛烈了,把水都烧成了蒸汽。
  总之,这场大战,祝融获胜,共工落败,失败之后,共工一头撞向一座山,叫不周山,撞崩了山,而不周山是撑着天的,山一崩决,天上也就出现了一个大洞。
  女娲就是为了这件事,才炼石补天的。
  那位先生的假设是,这场发生在前古的,年代已不可稽考的战事,肯定在地球上进行,可是交战的双方,并不是地球人,而是外星人。
  人头蛇身的、人头兽身的、九头的、坐着云车的、驾着火龙的,全是外星动物,在地球上展开了一场恶战,败了的一方,准备两败俱伤,毁灭地球,女娲(自然也是外星人)见义勇为,挽救了地球。
  至于“天上出现了一个大洞”这种情形,就被那位先生幻想为地球由大气层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地球的臭氧层就出现了一个洞),女娲用这方法去补救地球的大气层,“炼石”是不可追究的过程,也简直无法想像!
  冯瑞把这位先生的想像纪录看了一遍,深深吸了一口气,大是叹服。
  他把资料交给了助手,助手接了过来,随口说了一句:“电传到瑞士去,他们住在瑞士。真开心,可以常在世界各处居住!”
  冯瑞英了一下:“到处奔波的生活,并不舒服!”
  世界有时,其是小到了极点,助手在拿着资料走出去的时候,念念有词,读出了一个九位数字的号码,冯瑞听到了,就呆了一呆,忙叫住了助手:“你刚才念的,是甚么号码?”
  助手回答:“电话号码,科学真了不起,这里放进去,一按号码,那边就收到了!”冯瑞又呆了一呆,神情十分古怪:“你把这号码再念一遍!”
  助手又念了一遍,冯瑞不住眨着眼,取出了一本电子记事簿来,按了几个钮,招助手过来:“你看看,是不是这个号码?”
  助手过来,在电子记事簿的液晶体显示屏上一看,果然一个字也不差,而在那一组号码之上,赫然是“妈妈”两个字!
  助手也不禁眨起眼来:“甚么意思!”
  冯瑞道:“这是我母亲在瑞士的电传机的号码!”
  助手一脸愕然,他知道冯瑞是中瑞混血儿,母亲是一个细菌专家,可是现在,这种情形,也未免太巧了:冯瑞用力一挥手:“其实事情也很简单,一定是年轻人和公主,在我母亲家中作客。我倒不知道母亲交际那么广阔,连这样的传奇人物都认识!”
  助手连连摇着头,他觉得事情巧得不可思议。
  冯瑞却已在桌面的电话上,熟练地按着号码--他们母子之间不是经常通话,但是他妈妈的电话号码,冯瑞是记得的。
  电话接通之后,他就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十分柔和动听,他自小听惯的,一听就自然而然有十分亲切的感觉,他先笑了一声,才道:“不知道你交游那么广,竟然会有那样的传奇人物来访!”
  电话那边的声言十分讶异:“你怎么知道的!是,他们是传奇人物,那位美丽如天仙的公主,甚至会飞,真正的在空中飞!”
  冯瑞一时之间,还不明白他母亲这样说是甚么意思,他当然想不到,公主的来自幽灵星座的身体,有许多异能。可以克服地心吸力,正是许多异能之一。
  冯瑞只是听得心痒难熬,长叹了一声:“可惜我没有假期,不然我一定立即赶来,见见他们!”
  他母亲在那边间:“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在我这里的!照说,不可能有人知道的!”
  冯瑞得意非凡,笑着:“巧,再加我的记性好,他们要一些资料,留下了电话号码,我一听,就记得那是你的电传机的号码!”
  他母亲说了一句:“世界真小!”
  冯瑞本来想提出和年轻人或公主讲几句说话,可是一转念间,已觉得自己这样要求,会十分唐突,而且,也没有甚么话好说,无非是客套几句,也没有甚么意思,所以他改口道:“请转告他们两位,资料立即就可以传送过去,妈,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
  他母亲的回答,令冯瑞啼笑皆非:“不告诉你,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冯瑞心中说了一句:“我连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甚么样人,也属于想知道得太多!”
  前面提起过,冯瑞的父亲是甚么样人,冯瑞一点也不知道。
  而这时,他这句大可以出声抗议的话,也只是在心中转了一转,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曾提出过,都遭到母亲的拒绝,声色俱厉地责斥:“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他当然曾提过抗议,可是每次抗议的结果,都使他的母亲极度伤心,甚至昏厥,几次之后,吓得他再也不敢提起了。
  而且要是不问这个问题,他母亲从来也未曾对他疾言厉色过,虽然这个问题令他纳闷之极,他也赌气不再问,而这时,他母亲居然又用这句话来回答他!
  他叹了一声:“他们要问那个女神的资料,前两天,还有一个神秘老妇人,向我提出过相类似的问题!”
  那样说,也不能肯定他母亲是不是听到了,已听他母亲在说“再见”,他母亲放下了电话。本来兴致勃勃,可是这时,却十分气闷。
  世界的确很小,在地球的另一端,一个小湖旁边的一幢雅致的洋房中,一个满头银灰色头发的妇人正放下电话不久。这妇人仪态大方,约莫五十出头年纪,银灰色的头发是天生的,自小如此,并不是年老的灰白,她看起来就和屋中的布置一样,优雅高贵,放下了电话之后,她提起银壶,向杯中斟茶。
  而在她对面,一个美丽得叫人不敢逼视,一身黑衣的一个美女。
  冯夫人对那美女道:“真巧,你们需要的资料,正由我小儿服务的公司供给,所以,他知道我还有两个贵客在座!”
  那美丽之极的美女,自然就是黑纱公主,她只穿黑色的衣服,那更显出她肌肤赛雪,艳光四射。
  她微笑了一下,向一边的书房望去,书房的门打开着,一个身形高大,面目英俊的东方人,正在电传机之前等候着,也在这时,转过头来望向她。
  那是年轻人,公主的丈夫。他们两人心意互通到了甚至连原来背对着公主的年轻人,也可以在那一刹间知道他妻子正向他望来!
  他们两人四日交投,说的话也一样:“真巧,世界小极了。”就在这时,电传机中已开始有资料传出来,年轻人一张一张地取着。
  鲍主仍和冯夫人面对面坐着,冯夫人的神色,像是相当凝重,小口呷着茶,公主则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神情相当古怪。过了一会,冯夫人才叹了一声:“好,他怎么样?”
  她问得十分简单,可是黑纱公主显然知道她问的“他”是甚么人。
  因为公主立即回答:“他很好!”
  这时,年轻人已取了一叠电传资料走了过来,望着冯夫人,道:“你--”
  他才说了一个字,公主就在他的衣袖上,轻轻拉了一下,年轻人也连忙住了口,向公主望去,公主又施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下去。年轻人再望向冯夫人,只看到她一副心神恍惚的模样,显然未曾会意到他的欲语又止,所以他也乐得不再说下去,于是向公主作了一个小小的鬼脸。(年轻人、公主和冯夫人三个人之间这种情形,当然表示在这三个人之间有一个故事在。)
  年轻人拍打着手中的资料:“十分失望,和我们记忆之中的差不多,只有卫斯理的设想,十分有意思,他认为中国古代神话中的人物,都是外星人。”
  鲍主略皱了皱眉:“设想得很有意思,反正,资料用的是英文,我们可以照样交给康明教授。”直到这时候,冯夫人才如梦初醒一样,抬起头来,“哦”的一声!
  “原来不是你们自己要这些资料的。康明教授就是那个考古学家?那是一个古怪之极的老头子,对现在的一切全无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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