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雪雁 Xue Yan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41年)
龙剑青萍
  作者:雪雁
  引 言
  第一章 武林间风云突起
  第二章 瑶台牧女现真情
  第三章 君山峰上显身手
  第四章 女扮男装结兄弟
  第五章 美少年芳心大动
  第六章 英雄美人落陷阱
  第七章 群雄大战无生谷
  第八章 又有玉女见钟情
  第九章 三侠相约沉羽江
  第十章 梅瑶麟巧得秘珍
  第十一章 深山老林遭暗算
  第十二章 智慧聪颖又脱险
  第十三章 五人明闯万松门
  第十四章 四绝联手攻奇侠
  第十五章 万松门父子相遇
  第十六章 梅瑶麟单斗五老
  第十七章 万松岭儿女情长
  第十八章 美女痴救俊少侠
  第十九章 母子情深似如海
  第二十章 深夜勇探银龙堡
  第二十一章 少侠巧遇梦佳人
  第二十二章 圆该圆 散归散
  第二十三章 水火无情人有情
  第二十四章 三女真情齐吐露
  第二十五章 恶人得报大团圆
引 言
  山,直入云霄凌树,巍然矗立;雪,盖遍了树梢山顶,放眼四望,只能看见一座座银色的山头而已。
  天寒地冻,鸟兽绝迹。
  此处的世界虽然洁白幽美,但却是沉寂静默的,没有飞鸟,没有走兽,自然也没有扰嚷的声音。这里,就是天山。
  但是,天山却不是没有人迹,而人居然还是住在最高的天山顶峰之上。
  一老一少,对面而立,距离大约三尺左右。
  老的白眉银髯,面如重枣,双目闪烁间,射出丝丝冷森的光芒,并没有一般老年人的安祥与慈霭。
  少年,眉月如画,年约十七八岁,宛如金童一般。
  此时,两入似在叙别离,只听老者沉声道:“麟儿,为师当年杀人无数,你既是我弟子,我并不劝你修什么好生之德,但是要杀之人,却须有罪才行,那怕只是一点点罪,青萍帝龙剑是我归隐后所得,你就仗着它去比天下,去报恩复仇吧!”
  少年天真的笑道:“师傅,我与世人有什么恩仇可言呢?”
  老人笑笑道:“有,你受过别人活命之恩,负有别人未负之仇。”
  “活命之恩不是师傅吗?”
  老人摇头道:“不是为师,培育你之人,乃是你父结拜的师弟,也是你叔叔。”
  话落,老人缓缓从怀中拿出一方褪了色的白绫,交给少年刀:“为师救你之时,正是你叔叔全家遭难之际,这方血绫,是你婶母以指沾血所写,为师那时恰于此时路过,因为看不过去,所以,插手把你救了出来,但是我那时并没杀他一人,为的是留待日后你手刃亲仇。”
  少年一怔,道:“师傅,不知弟子的仇人却是些什历人?”
  老人道:“彼等以武林百年来一直占着盟主地位的万象宫为首,至于其他人,为师已记不清有多少,反正这是武林近二十年来的第一偆大事,你下山之后,不难找出根苗。”
  “我的身世呢?”
  “你只须看看那血绫就该知道了。”
  少年低头看了一阵,悲愤的俊脸上,渐渐罩上一层淡淡的忧郁,喃喃自语地道:“我原来是个孤儿。”
  老人摇头叹道:“错了,你有父亲,他在大漠归凤国,他们师兄弟二人,为了归凤国的事,一个死了全家,一个誓留大漠,不救出公主誓不回中原,怎能说是孤儿呢?”
  “但我自小寄养叔叔家,父亲非但未曾要我,更且撇下母亲不顾。”
  老人目中也掠过一丝冷光,突然,他又叹了一口气道:“孩子,话虽如此说,须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所以你仍应救他出困才是,尽管你可以日后不再见他。”
  少年漠然地点点头,断然道:“师傅说的是,那弟子拜别了,假使瑶麟不死,必将重转天山,如若不幸死了,灵魂也会夜渡关山来见师傅的。”话落,就跪地拜了九拜,起身向峰下走去。
  老人点头大笑道:“好好,不必尽说这些了,只要能记得我就够啦,快去吧。”脸上虽挂着笑意,神色之间却仍不免有些黯然!
  几月之后,武林中出现了“帝龙剑”与青萍,人们只知道接青萍之人必死,但却极少人见过便用青萍之人,直到……
第一章 武林间风云突起
  阴雨的天气,本来就够昏暗的了,更何况在这更深人静的荒山之夜呢?这里,是被视为历代道教圣地的武当山。
  高松、巨树,在细雨狂风中呼号,非但未能把异样的气氛躯退,相反的更增加了无比的阴森与恐怖。连绵地道观,在风雨中犹如一只庞大无比的巨兽,明亮的大殿,恰似一个怪兽的巨眼。此时,已是三更天了,而大殿上灯光还点得如此明亮。
  今天,并不是武当派的什么庆典,但是,奇怪的,大殿上竟聚集武当四老中的三个人。三人,围坐在一张大八仙桌的三面,空着朝山门的位置,那似乎不是预备让给谁坐的,而是怕阻挡了他们的视线,因为,他们的目光都一瞬不瞬地向着山门。他们尽管长像不同,但此刻表情却完全一样,木然中带有严肃,严肃中却带有些许恐惧与不安。呆呆的坐着,没有一个人出声,好像自盘古开天以来,他们便一直坐在这大殿上似的。蓦地,一道急电闪过,紧接着便是一声轻雷,使得三人惊得几乎从椅上跳将起来,也许雷声在持续的风雨中,来得太突然了,但是,他们乃是武林中,有名的高人,难道就真的会被雷声骇得动容吗?何况,这雷声并不太响。然而不管如何,这声轻雷之后,总算使他们恢复了些生气。终于,那个五柳长髯、白眉白发,脸红如丹面朝山门而坐的老道士率先打破沉寂,沉重的说道:“已经三更了,大哥也该回来了。”脸红老道左首一个面色灰白的虬髯老道似在埋怨的道:“大哥一向言出如山,怎么这次竟失信了呢?他不回来,总该先给我们一个消息啊!让我们这样牵心挂肚的等到什么时候呢?”言下大有不满之意。虬髯老道对面的一个细眉如霜,鹞眼鹰鼻的老道士此刻抢口道:“四弟,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虬髯老道刻板的脸上,突然肌肉一紧,似乎生怕那人再说下去,抢着道:“有什么不简单的呢?哼,试问当今江湖之中,有那个敢把歪头念动到咱们武当四老头上,我……我就不信有那种人。”声音越说越大,但是,却没有一点信心,使人觉得他的话分明在为自已壮胆。赤面老道摇头道:“一切等大哥回来后就知道了,现在谁也难下断言。”虬髯老道见没有人附和他的见解,脱口道:“什么?二哥,你也相信那贼人敢把尖刀指向我们?”赤面老道眉头一皱,道:“四弟,我们是出家人,说话不可妄动肝火。”“谁动肝火了,咱们总不能长他人志气,减自己威风啊!”赤面老道沉重的说:“三弟,四弟,事到如今,我们也不该光抬出名头来吓人了,我们应该平心静气的想一想,然后分辨清楚,以便筹商一个对策。”鹞眼老道点头道:“二哥说得甚是。”
  虬髯老道心仍不服,脱口道:“有什么好商量的,仍是那句话,我就偏不信那个畜牲有此胆量,竟敢在太岁头上动起土来了。”赤面老道面色一沉,道:“四弟,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虬髯老道这才住嘴,默默不语,脸上却仍有不平之色。
  鹞眼老道此时抬头看了外面一眼,道:“以二哥之见呢?”赤面老道沉思一阵,道:“不是猛龙不过江,此人既敢故纵阴山旗门二公子三天,而后擒而杀之,放君山三友弟子归山之后,再行杀之,专挑江湖上名人弟子下手,若无些许能耐,怎敢大胆至此?”鹞眼老道奇怪地道:“江湖上,一向亮标志而杀人,凡是功高之人,都愿如此做,以树其威望,但当面将标志给人,而声言三天后取其性命的,却从未听说过,他这是为了什么呢?”赤面老道摇头道:“我也想不通,也许,他要假逃亡人之口,替他扬名武林,然后使天下人心惶惶,似达其先声夺人的手段。”一直没开腔的虬髯老道,突然插口问道:“二哥,你说他是什么目的?”鹞眼老道抢先道:“我看他毫无目的,只是想恃技欺人而已。”赤面老道摇头道:“事情恐怕不是这么简单,你们可曾发现,近日来江湖上所死的人,个个都是与当年君山卫护漠野归凤国小公主的‘万方剑’方天龙之事有关吗?”两个老道心头一震,奇声道:“方天龙全家一十八口,全被灭了。怎会有人来为他寻仇呢?”赤面老道说道:“也许是归凤国派出了高手来找他们的小公主。”鹞眼老道摇头否定道:“不可能,决不可能,那小公主自襁褓之时便被关在中原,如今历时一十八年,归凤国年年进贡中原武林各门各派,为的还不是保存他这一脉,那里还敢硬强!”赤面老道点头叹道:“这话也对,唉!那归凤国王倒也是个专情之人,为了妻女,他连江山也不顾了,竟然不再娶妻。”虬髯老道冷声道:“再过一两年,等‘万象公子’有了足够能力把他全国统治之时,那归凤国王便可以永远与他妻女同守古洞之中了。”赤面老道感叹地道:“怕只怕我们无法看到那时的情形了。”两人闻言,面色同时为之一变,急道:“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赤面老道平静的道:“别忘了,当年君山之事,你我都是主持人之一。”鹞眼老道冷笑道:“你当真相信那些人全是因那偆事而死么?”就在此时,殿内突然人影一闪,三个老道同时一跃而起,动作快如闪电,应变之快,委实不凡。突然,一个沉重的声音道:“且慢,是我!”
  三个老道看清来人,不由齐声道:“啊!大哥?”
  来人正是匹老之首,但见他背插古剑,须眉如雪,一双深陷的精目,此时正浮沉者惊惧疲乏的光芒。他朝三人点点头,代表了答覆,举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八仙桌坐下,抬眼静观着巨大的神像出神。其他三人,跟着陆续坐下,六双眼睛,齐盯住老大脸上,一时之间,谁也不知道怎么问法。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使大殿在死寂中,显得更加阴森恐怖。终于,虬髯老道忍不住了,他闷雷似的叫道:“大哥,你出去这五天,究竟探到了什么没有呢?”老道士缓缓收回凝视在神像的目光,慢慢地扫了三人一眼,缓慢的松开桌上的右手,但却没有说一句话。三个老道的目光,由他脸上缓缓地移到他手上,突然,三人同声惊叫道:“啊,青萍……”一朵小巧的青色浮萍,大小有如一枚钢钱,正瑞端正正地托在那老道微微颤抖的掌心上,掌肉与翠绿相映,显得是那么醒目。萍叶是绿色翡翠做的,萍根是一丛倒曲如钩的细小银丝,匠工之巧,令人叹服,不过,此时他们可无心欣赏这些。殿中又恢复了一片死寂,只是这次的恐怖却更浓了。
  突然,赤面老道沉声道:“大哥,那我们是料对了。”
  老大沉重的道:“也许!”
  鹞眼老道闻言大惊,脱口道:“什么?你没见过那人?”
  老大摇摇头,自嘲的笑道:“是的,愚兄没见过那人,但这朵青萍却在我发髻上停了整整一天,在进店梳发时才发现,一路上,我时时注意前后左右有没有人盯梢,但是却什么也没看到,所以到现在才回来。”虬髯老道不服的道:“连人在你头上留下了东西你也不知道?”老大苦笑道:“三弟,这并不足为奇,君山三友,眼睁睁的守着他们的弟子,但却仍没法挽回那人的性命。”赤面老道突然若有所悟的急声问道:“大哥,这青萍在你身上多久了?”老大沉重地道:“今天是第三天。”
  “呛”地一声,三个老道拔下背上长剑,离座分别守住大殿三处门户,状至紧张。老大摇摇头,沉声道:“你们不用守了,那人不会偷袭的。”三人一怔,似乎不敢相信。
  老大把青萍放在卓上,坚定地道:“君山三友他都没放在眼里,当着三人之面,从容地把他们的弟子杀害,我们武当四老名望并不见得比三友高出多少啊!”赤面老道缓缓收起长剑,走回道:“三友可曾见到此人?”“他又不会隐身术,当然看到了。”
  虬髯老道与鹞眼老道这时也走了回来,闻言同声问道:“什么年纪?”老大道:“据君山三友称,只有十七八岁!”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三个老道士,彼此迷茫地互望了一眼,似乎全都怀疑自己的耳朵,但是,由那相同的表情,他们知道自己都没有听错。良久,良久,三人才同声道:“什么?十——七——八岁!?”老大摇头叹道:“是的,一个年轻人。”
  虬髯老道士心中盘算一顿,突然道:“也许君山三友根本没有看清那人真面目,为了怕武林中人见笑,所以才说那人只有十七八岁,想以得道与术业不同,来说明此人幼学异技,是以他们抵敌不过,以掩饰他们自己的失败。”此言也不无一些道理,因为,大凡武功一道,得其门径者,则修之不难,如不知其巧妙,而盲目瞎练,亦难望其有什么大成就,这就是何以门派不同,弟子的成就也有高下之分。其他三人,闻言全觉有理,但却也不能不防万一。
  老大那颗已消沉了的心,似乎又被提了起来,环扫四周一眼道:“现时天已近四更了,五更不来,他的信誉便将扫除,我想,现在他该来了。”他话声才落,突听一个充满嘲弄的声音起自山门口道:“天玄子,在下早已到贵观多时了,看样子,你好像才回来不久呢!”语气并不冷漠,但却使人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四人闻言不由大骇,他们万没料到,以他们的功力修为,来人已侵到大殿门口,竟然毫无所觉。旋风一般,四人同时转过身来,而仅一转身的刹那,四人手中已各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只见山门口悠然踱进一个眉目如画,腰悬一柄鞘雕白龙的长剑,身穿白色儒衣,俊绝人寰的少年。他,嘴角上含着一丝带有嘲弄舆冷酷的笑意,剑眉掀动间,透出一股慑人威仪,犹如一个君临天下唯我独尊的帝王。少年跨进山门,停身于武当四老身前一丈处,平淡而冷漠的道:“四位不必那么紧张,在下要取那一条命时,事先总是要先通知一声的。”四老紧张的脸,掠过一阵红云,虬髯老道忍不住怒吼一声,道:“小辈,报上名来。”少年笑道:“天玄子,你叫个什么劲?少爷我既然来拜山了,难道还会连姓名都不报吗?不过,在下在报上姓名之前,想先问四位一件事,不知可否相告?”话声还是那么平淡,好像这世界之上,没有任何一件事能引起他关心似的。赤面老道士冷冷地道:“阁下实在有些盛气凌人……”
  少年俊脸突然一整,冷声道:“回答我的话!”
  赤面老道冷冷道:“阁下问什么了?”他竟然不能自主的反问起来。少年露齿一笑,淡淡的道:“那柄锁归凤国王后与公主的金锁匙,可是在贵观中?”四老脸色不由为之一变,天玄子立刻冷笑道:“不错,你问它作什?”少年从怀中摸出一柄金匙,一晃道:“可是这柄?”
  四个老道士,面色齐都大变,长剑一抖,飞身把白衣少年困在大殿中间,状至紧张。少年淡淡的扫了四人一眼,从容地把金锁匙收入怀中,道:“现在,该我回答诸位了,在下梅瑶麟。”天玄子冷森森地道:“姓梅的,留下那柄金匙,否则武当山就是你的葬身之地。”白衣少年——梅瑶麟摇头不在乎的笑了笑,走到八仙卓前,把青萍收入怀中,转身对天玄子道:“天玄子,青萍我收下了,只有你的命我还没有拿,现在该给我了。”虬髯老道士冷声嘿道:“姓梅的,你胆敢偷取本派保存的武林公案,已经罪该万死,还敢在此口出狂言,哼,武当山只怕上来容易下去难。”梅瑶麟笑笑道:“玄灵子,偷字在下从来不用,加个抢字还差不多,武当山嘛!在下来与去都不会有什么问题,现在时已近四更了,在下要下手了。”话落缓步向天玄子走去。动作从容,简直就不像是在与人争命,然而,这从容的动作,却带有无比的肃杀之气,令人心惊肉跳。突然,武当四老同时大喝一声,一片阴森剑气,立自四面八方遮天盖地的涌到,恰如一片天罗地网。梅瑶麟脸上杀机条现,缓慢移动的身子猛然一侧,踪迹顿失。武当四老都是久经大敌之人,一见此景,心知遇上了绝世高手,几乎连念头也没转,四柄长剑,同演“倒打金钟”,向身后劈去,每人但求能够自保便够了。就在四柄长剑向后一劈,四老尚未转身之际,阵中突又人影一闪,梅瑶麟已再度出现,但见他右手一扬,三道翠绿光芒,直袭向地玄子与玄玄子,他身子却以快如鬼魅的速度扑向天玄子。一声惨号,三声闷哼,闪闪剑气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声声叱喝,变成了一片寂静,动静之间的变化,令人难以相信他会有这么快!天玄子躺在地上,面孔血流如注,天灵盖上更印着四个如梅瓣的指印,显然已经气绝身亡了。其他三人,胸口各挂着一朵翠绿青萍,萍根的倒钩陷进他们的肩井穴的肌肉中,使他们能看而不能动。梅瑶麟嘲弄的一笑道:“君山之役,你们全胜了,不过,却是偷袭;这一役,你们全败了,但却很公平,对吗?梅某并非不想杀你们,而是恨那种犹如偷袭一般,不给别人一点预备时间的作风,三位半个时辰后,穴道自解,三天后,咱们会再相见的,那时,我在君山等三位。”话落举步欲行。地玄子冷声道:“你别忘了武林之中,比武当四老更高的能人多如恒河沙数。”梅瑶麟笑道:“在下希望你们能去找来杀我。”
  玄玄子狠声道:“姓梅的,你舆君出那姓方的到底有什么关系?”“关系你们都知道,但是,你们却不愿花那些脑筋,去为一个落难之人多想,不过,这三天之中定会想明白的,哈哈……”笑声一起,人早已消失于大殿外了。殿内,只留下三站一卧,面色不一的道士。
  梅瑶麟笑声高昂,直冲云霄,虽然满山狂风如号,笑声仍然传遍整个武当山,是以,等他飞出大殿后,已见远处近处,有许多道士向大殿飞奔而来。梅瑶麟轻蔑地一笑,双足一顿,已化作淡烟一缕,消失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之中,山上仍飘着群山回射出的空声,历久不散。穿过几处山拐,已来到武当解剑岩,梅瑶麟朝身后回视一眼,飞身飘到解剑岩右侧的五丈外一处广场中,停身冷漠地笑道:“阁下该留步了,一路送了这么远,在下实在过意不去。”梅瑶麟话声才落,前面林中传来一阵大笑道:“哈哈……好听力,狂风之中,我老要饭的距离你二十丈外,竟然未能脱出你的听界,这一手,的确令老要饭的佩服,假使……”话落突然停住。梅瑶麟一抬眼,只见面前一丈开外,静立着一个银发逢松,脸如满月,短眉环眼,鹑衣百结手持紫玉杖的老乞丐。梅瑶麟心中不由暗自冷哼一声,忖道:“哼,原来是你‘海天一乞’袁世逸,我当是谁,竟然能紧迫在我身后。”心念电转间,俊脸上登时又现出那无所谓的笑意,道:“原来是‘海天一乞’袁前辈,你可是要说,假使你没有看见我的话么?”海天一乞袁世逸一见此人谈吐自如,明知自己名讳,却仍能处之泰然,视若无睹,心中不由暗自一沉,忖道:“不是猛龙不过江,此子年事如此之轻,行车却老练狠辣得惊人,今天只怕我袁世逸真的碰上了绝世对头了。”海天一乞袁世逸乃是个久经江湖风险、处世极为老练之人,他心中虽惊,脸上却不表现出来只淡淡一笑道:“梅少爷,好说,好说!”梅瑶麟笑道:“二十丈外,在下能看到袁前辈,这个,只怕前辈也难以相信。”海天一乞袁世逸,闻言大惊,骇然忖道:“难道我老要饭的一近身,便已被他发现了?”思忖间,环眼一瞪,精光如电的盯着梅瑶麟,大笑道:“哈哈……老要饭的今天是真的不打自招了。”梅瑶麟笑道:“前辈当初怎么不进殿增援?”
  海天一乞心知今日是栽了,当下坦然道:“太晚了。”
  梅瑶麟道:“前辈原先是想进去的?”
  海天一乞点头道:“不错,老要饭的确有此意,怎奈有一件生意要与你交易,所以不得不追下来找你谈谈。”梅瑶麟摇头道:“不!是因为你不敢进去。”
  “不敢?哈哈……梅少爷,你也太小看我老要饭的了。”
  梅瑶麟仍然那么无所谓的道:“因为你一进去,那时武当弟子恰好赶到。那时,只怕在未死三老阻止之前,你先得露两手给他们看,但是,动手就难免要伤人,而破坏了两家和气,你说是不?”海天一乞闻言脸上嬉笑玩世之色顿消,双目紧盯住梅瑶麟脸上久久不语。梅瑶麟笑道:“因为在下想跟你谈谈,所以,才大笑了几声。”海天一乞又是一惊,摇头冷声道:“梅瑶麟,看你年龄只不过十七八岁,但你行事的任何一步却都觉得令人心悸,难道你一生下来,就具备了这些天才吗?”梅瑶麟习惯地笑了笑道:“袁世逸,据江湖传言,你是一位玩世不恭的前辈中人,怎么对我梅瑶麟却与别人不同呢?”海天一乞冷声道:“因为你令人心惊,令人心恨,令人……”梅瑶麟星目中寒光突然一闪,在淡黑的夜里,直如两颗寒星,他冷冷的截止道:“袁世逸,你回去把那些令人什么?全部写在纸上,然后派人拿给我,现在,在下要与你谈正经事。”海天一乞闻言一怔,突然笑道:“有理,咱们之间的开始,就算由今晚起吧!”梅瑶麟冷森道:“袁世逸,只要你自信丐帮有此能为与在下做对,在下随时候鴐。想当年,你丐帮无人参舆君山之役,是以,在下不能不事先告诉你,不要与在下做对。”海天一乞沉思一阵,道:“这就是你要说的话么?”
  “不错。”
  海天一乞乃是一帮之主,一代宗师,虽然明知梅瑶麟功力高得怕人,却也不能漠视一帮之主的尊严,令人恐吓而止步不前,何况,他身有所恃,只听他冷然一笑道:“梅瑶麟,这个老要饭的只怕办不到,因为,老要饭的要与你谈的交易,价值并不低于你的忠告。”梅瑶麟双目中杀机一闪,突然冷笑道:“在下愿闻其详!”海天一乞冷笑道:“两颗人头。”
  梅瑶麟冷冷一笑道:“归凤国皇后与公主的!”
  海天一乞点头道:“老要饭的早知你的来历了。”
  梅瑶麟道:“当在下一开始行动之初,就知道世间会有那等聪明盖世之人了。”海天一乞心知他言含讽剌,但却听如不闻,淡淡地笑道:“但你没有否认是为了那事。”“不错,在下确实是为了那两人。”
  海天一乞冷笑道:“那么老要饭的这桩交易是谈成了?”
  梅瑶麟耸耸肩道:“不!恰好相反。”
  海天一乞一怔,突然若有所悟的大笑道:“呵呵,老要饭的几乎忘了你是生具谋事之才的人呢,不过,老要饭的仍然自信有成功的希望。”梅瑶麟冷笑道:“那两人的性命,现在已掌握在梅瑶麟手中,袁世逸,你晚了半步。”海天一乞摇头道:“不晚,梅公子派去护守洞口的二人,武功确实很高,足可以支持到公子到达,问题是公子能否到达舆能否到达预期的目的?”梅瑶麟冷冷一笑道:“梅瑶麟生来就不知仁术。”
  海天一乞冷笑道:“老要饭的知道,但有一些人,他就是摆在你面前叫你杀,你也不敢!”梅瑶麟剑眉猛然一轩,道:“不敢?!”
  “不错,不敢!”
  “那一个?”
  “归凤国右相之女。”
  梅瑶麟冷森的面色突然一变。一股淡淡的忧郁又泛上了眸子深处,他抬眼阴毒地扫了海天一乞一眼,狠声道:“袁世逸,中原武林道,确实够阴险,以自己人保证自己被困的人,确实令人棘手。”“这一着公子没想到吧!”
  梅瑶麟目中杀机盈然,坚决的道:“袁世逸,这笔交易,你我免谈了,在下仍要前往一试。”海天一乞笑道:“公子,只怕白费力气。”
  “在下生平从不中途变更意念。”
  海天一乞笑道:“你要找她,只怕不易找到,老要饭的倒与她约好了会晤之所。”梅瑶麟此时心烦意乱,不愿多说话,冷冷一笑道:“我们走吧!”海天一乞心中冷笑一声,喝声道:“走!”身形一闪,向武当山下飘去,行动快如电闪。梅瑶麟起身相随,相距不到三尺。
  此时,五更已将尽,虽然细雨狂风依旧,但天际却却已现出一丝曙光。海天一乞不知梅瑶麟功力究竟有多深,有心想试他一试,脚下渐渐加劲,越奔越快,不大工夫,已奔比十几里之遥。梅瑶麟心中烦恼重重,倒未提防到海天一乞会与他来这一手,但一抬头,恰好看到五十丈外海天一乞正在回头看他。梅瑶麟心中不由暗怒,冷笑声中,突然长身而起,直冲起七八丈高,急如怒箭般向前射去,起落之间,已出去了三十丈。海天一乞见状心头非常暗骇,脚下使足全力,纵跃如飞,企图在到达终点之前,不让梅瑶麟把距离拉回去。但见两条人影,一前一后,急如流星赶月的一般,轻如淡烟飞浪,跨涧越溪,各尽所能。待至大色转明,两人已经奔出五十几里,梅瑶麟已到达海天一乞身后三尺处了,一任海天一乞使尽平生之力,竟再也无法拉远一分一毫。一丝冷汗,浮上海天一乞额角,他此时真有些后悔当初与梅瑶麟较技,自己找此没趣。此时,两入正奔行于一处乱石林立的山壁,海天一乞向上望了一眼,见己快到目的地,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就在这时,蓦听前面一声暴喝道:“前面两人站住!”随声,石后飞射出两个灰衣老者,左首一人,黑脸苍须,右首一人古铜脸色,白须。海天一乞一怔,急忙煞住身形,神情甚是不安。
  梅瑶麟急上两步,明知故问地笑道:“铜、铁二叟,不知是归凤国中什么样的角色?”海天一乞袁世逸早就预料到梅瑶麟会说他早预先约好的埋伏,他乃是一代硬汉,不愿做口头解释,当下冷笑一声,道:“归凤国很重要的角色。”话落转对铜铁二叟道:“两位在此守候多久了?”
  铜铁二叟阴险狡猾无比,闻言笑道:“袁兄,咱们事先就约好在此相会的吗?”海天一乞短眉一竖,大笑道:“老要饭的记性不佳,两位原谅,现在我记不起来了。”铁叟偷窥梅瑶麟一眼,见他对三人之间的言谈视如无睹,听如不闻,心中不由暗急,忖道:“由方才两人奔走脚程看来,此人功力似乎还在海天一乞袁世逸之上,只怕他就是那个闻而未见面的青萍梅瑶麟,我可不能放过此功,心念电转,不过是指头间的事。当下打个哈哈,道:“袁兄真有办法,我家公子派了不少人出来,都未能得见梅公子一面,想不到袁兄竟然一下子就把他找来了。”海天一乞冷笑道:“老要饭的担待不起,请恕袁某与这位梅公子另有要事须待磋商,没有时间与两位寒暄。”铜叟一怔,他似乎没料到袁世逸敢公然置“万象公子”座下两名护法于不顾,不由冷笑一声,提醒道:“袁兄难道把我家公子的关怀之情忘了吗?”海天一乞袁世逸,眉心一皱,语气稍缓,道:“老要饭的也是为了整个武林着想。”铁叟道:“那就是了,袁兄过来吧!”
  梅瑶麟淡淡一笑道:“就只三位吗?”
  铜叟吊客眉一垂,撇嘴阴恻恻的一笑,通:“梅公子嫌少了吗?”梅瑶麟习惯地一笑,一股阴冷之气随着笑声之后而出,他漠然的道:“确实太少了一点。”铜叟大笑道:“中原武林同道不会让梅公子失望的,你们快都出来吧,哈哈……梅公子,你向四周看看,够不够?”这时,四周已无声无息的跃出七八十个黑衣大汉,个个手持刀棍,如同面临大敌一般。梅瑶麟看也不看四周一眼,淡淡的一笑道:“他们要是都像两位一样,那就够了。”铁叟见梅瑶麟如此轻视他,不由怒吼一声道:“你先接大爷一招再吹!”声落,突然拍出一招“寒潭印月”向梅瑶麟胸口拍到。掌出狂风如剪,大有憾天动地之威。梅瑶麟静立不动,星目中杀机却越来越浓。
  蓦地,海天一乞大喝一声道:“兄弟接你这招。”声出闪身,招化“力印山门”迎向铁叟拍来的双掌,掌出威力之猛,似乎犹在铁叟之上。铁叟万没料到海天一乞袁世逸敢公然舆“万象公子”为敌,浓眉一挑,怒吼道:“反了,反了!”“轰然”一声,两人四掌已经接实。
  沙土飞扬中,但见人影乍合即分,宛如惊电。
  四周的黑衣大汉,渐渐向中间拢来,愤慨之情溢然可见,好像只要这时铜铁二叟中任何一人,一声令下,他们准会群起拼命似的。铜叟冷笑一声道:“袁兄真的就置中原同道的利益不顾了吗?海天一乞冷然道:“老要饭的是否要背叛中原武林道,现在言之尚早,不过,我老要饭的一向言出必行,事先我与这位梅公子约好去见一个人,他与老要饭的在未见到那人之前,诸位就是诚心帮我老要饭的亦是枉然。”铁叟一掌吃了点亏,心中有气,闻言冷笑一声,道;“帮你,哼,袁兄别尽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咱铜铁二叟,岂是轻易帮人之人?”海天一乞口下虬须一竖,狂笑道:“这就是了,兄弟刚才那一掌就不该相让了。”铁叟闻言大怒,道:“看看谁让谁?”声落招出,“铁掌穿云”激拍而出。但见他双掌幻起一片黑影,犹如一双生铁掌一般。
  两人一交上手,直如龙争虎斗,转眼之间,已过了二十几招。 铁叟见海天一乞不敢正面迎击,心中更加得意,大刀劈下,力剁硬砍,好不威风,掌风霍霍幻影旭旭,更是惊人无比。铜叟得意的看了铁叟一眼,偷偷一瞄梅瑶麟,在他,原意以为梅瑶麟一定会一脸惊容,那知事情恰巧相反,梅瑶麟嘴角上,只有一丝淡然的笑意。 铜叟心中不由有气,冷冷一笑道:“梅瑶麟,老夫与你走两招如何?”梅瑶麟目注打斗上的二人,道:“你份量不够。”
  铜叟一向威风成性,那里听得进这种逆耳之言,登时大吼道:“你接老夫一掌试试。”话落听的一声,拍出一招“推山填海”。但见他掌色犹如古铜,掌出狂风如注,甚是骇人。梅瑶麟有心折辱二人,当即冷笑一声,不避不闪,右手单挥,“轰”然一声震声中,传来铜叟一声闷哼!
  周围黑衣大汉没料到事情的变化会如此之快,一齐循声望去,只见铜叟左手捧着右手,面色苍白如纸,在他那右掌掌心上,端端正正贴着青萍。铜叟此时但觉掌心微麻,心头不由一骇,冷冷道:“姓梅的,原来你竟是用毒的江湖败类,”梅瑶麟淡然一笑道:“此毒三天之内发作,无药能解,我想那武林盟主的万象公子一定能解,不过,他如不来见我,今后只怕没有机会了。”铜叟脸上紧张之色稍减,右手举空一挥,道:”你们准备了。”周围七八十个黑衣大汉,因见梅瑶麟外表文弱,对他已本能的生出轻视之心,早已跃跃欲试了。闻言,个个争先,一涌而至。铜叟冷冷的盯着梅瑶麟,狠毒的道:“姓梅的,大爷以为用不劳累他老人家。”梅瑶麟轻蔑地扫了四周群雄一眼,大笑道:“我看准得劳累他。”状至悠闲,如处于无人之境。铜叟心知吓他不倒,心念电转,忖道:“反正这些人命不是我的,何不一试。”忖罢,突然大喝道:“宰了这小子,为江湖除害。”
  一声令下,群雄同时大吼一声,四面八方涌了上来,刀枪剑棍,犹如天罗地网,四面八方一齐罩下。梅瑶麟表面上虽然像是根本未把群雄放在眼里,但心中却暗存戒念,因为,这些人并非只一帮一派中的,而是各门各派的都有,他们既然被万象公子看上,而派来截击他,其武功皆非泛泛之辈。眨眼之间,群雄刀剑已到,急如迅雷惊电。
  梅瑶麟不敢怠慢,猛然暴吼一声,道:“尔等找死。”
  一道惊天匹练,如游龙轻天,闪电绕宇,自群雄围攻的阵心,电光石火般的扫向四周。围攻群雄原已料到梅瑶麟定要突围,是以攻出的招虽然冷厉骇人,但却是主守次攻。但是,他们却谁也不知道梅瑶麟武功底细,出发点虽然不错,怎奈主攻非人,而成事与愿违之境。当下,群雄一见匹练竟能突破罗网,心头登时全部大骇,几个反应快的连忙出声,喝道:“不好,快……”“退”字尚未出口,周围已传来一连串“乒乒乓乓”之声,以及数声凄厉的惨号。梅瑶鳞星目扫了四周躺下的七八具尸体一眼。神色是那么平静、泰然,好像那些人原本就是没有灵魂的木石似的。突然,群雄中有人暴声惊呼道:“啊,白龙剑!”
  “白龙剑……”
  “……”
  铜叟心头一震,急忙抬眼扫去,只见梅瑶麟手中握着那柄长剑,剑身作暗红之色,上盘一条雕琢的白龙,龙口在剑前,龙舌外伸,恰是剑尖,剑身透出的森森暗虹光芒,随着光线的强弱,使白龙隐现其上,栩栩如生。一丝惊惧之色,掠过铜叟脸上,他不能自主的喃喃自语 道:“假如此人真的得了他的遗世武功,则江湖上能敌他的人,只怕寥寥无几了。”这些动作与惊呼,只不过一瞬间的工夫。梅瑶麟一听众人认出了他手中持的是白龙剑,心中杀机突然又起,长笑一声,道:“哈哈……诸位既然认得这是白龙剑,当然也知道它的规矩了吧!哈哈……”笑声再起,他人已化成一道白虹,凌空向群雄罩落。
  一连串由惊骇中发出的拼命怒喝才过,各个不同的兵器,已向上迎来,反应之快,使人无法相信他们曾经有没有用大脑想过。一阵兵器断折之声,夹着群雄呼号奔命的惨叫,登时乱成了一片,为这座阴暗的山岗平添了无限恐怖。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但是,地上却多了十五六具尸体。
  群雄的身影,已纷纷消失于乱石中。
  原地,只站着神色自若的梅瑶麟,淡然地扫了四周一眼,目视铜叟,笑道:“铜叟,你也该滚了。”钢叟脸上连变数色,强压着心头的惊惧,冷冷的道:“姓梅的,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梅瑶麟漠然地笑道:“不,在下从来不后悔。”
  就在这时,蓦听海天一乞袁世逸大喝一声道:“来得好!”接着,传来“嘶”“砰”两声怪响!
  钢叟忍不住一侧脸,只见,激斗中的两人,此时巳分开了。铁叟因耳闻群雄号声,心神不宁,被海天一乞一掌打在左肩上,幸而他身怀奇功,不然,半边身子只怕已被海天一乞打碎,而死于非命了。只见他嘴溢血迹,面如白纸,显然受伤不轻。梅瑶麟没有回头,只淡淡地道:“铜、铁二叟,一向焦孟不离,现在,在下突然想看看,三日之后,你们生离死别的情况如何,两位走吧。”铁叟未见过梅瑶麟的武功,但是由铜叟的脸色,与地上尸体判断,他知道今日之局准是败定了。铜叟冷冷的扫了梅瑶麟一眼,道:“姓梅的,今日我兄弟认栽了,但是,总有人替我兄弟争回这口气的,咱们走着瞧好了。”梅瑶麟无所谓的笑笑,道:“最好是三天之内,来君山找我,否则,你铜叟只怕要饮恨终生而无法看到在下横尸了。”铜叟冷哼一声,不再答话,转对海天一乞道:“袁兄,万象公子面前,咱们会好好的替你说上两句好话的。”海天一乞面色一变,笑道:“万象公子,自会禀公处理,不劳两位费神,老要饭的先谢过两位了。”梅瑶麟心头微微一沉,忖道:“看来这万象公子真个已成了中原武林道上的盟主了,连丐帮都听他的,则其他的可想而知,看来我梅瑶麟真的是敌人遍天下了。”海天一乞把伤口包扎一番,回视地上尸体一眼,大笑道:“梅公子真个好手段啊!”言下十分不满。梅瑶麟淡淡一笑道;“过奖,过奖,梅瑶麟还觉下手太轻了呢!”海天一乞冷笑道:“须知他们并非一门一派的人。”
  梅瑶麟朗笑一声道:“在下正想见见各门各派有些什么三头六臂的奇人异士,竟有此扣人妻妇坐享贡奉,更想看看那些自降身价听命于人的大侠。”海天一乞闻言面色一变,激动无比的狂笑一声,道:“梅公子骂得不错,不过,此时妄下断论,似乎太早了一点,等有一天,公子真的不听命于那人时,再骂不迟。”梅瑶麟抬眼看看声色,笑道:“那在下倒希望你不死,等着看那一天。” “老要饭的命穷,十八层地狱不收留,公于不用担心这些。”梅瑶麟笑道:“好。”
  星目中突然神光一闪,又沉声道:“阁下果真没有埋伏人于此。” 海天一乞袁世逸心中暗自冷哼一声,忖道:我为证明此心,身受此伤,更得罪了万象公子两个近身护卫,却只换来你淡淡的一句话,哼,你的好话可真少呢!心念电转,冷笑道:“难得公子相信老要饭的。”
  梅瑶麟一收漠然之色,郑重地道;“你的信用,令梅某佩服,咱们走吧。”海天一乞目光一触到梅瑶麟的神色,心中不由为之一震,暗自忖道:“此人只并非一个狂妄嗜杀之徒,世间没有那样的人会如此重视信诺的。” 忖罢笑道:“随老要饭的来。”话落当先向岗上飞奔面去。梅瑶麟还剑入鞘,紧随而行。
  这一次,海天一乞可不敢再与他较量轻功了。
  翻过高岗,前面是一座绿草如茵的谷地,踞高临下,只见此谷约有百丈方圆,矮树怪石分布,奇草异花,遍谷皆是。谷中,一条清澈小河流过,把此谷划分成两半。左边一半,搭有许多草屋茅舍,走动的,全是些衣裳破碎的乞丐,右边的,则是个巨大的帐篷,其圆如塔,走动的则个个身着黄衣,整齐无比。海天一乞停足崖顶,向左边一指道:“这就是老要饭的暂时的窝了。”梅瑶麟向右边一指,道:“那就是归凤国的大本营了。”
  海天一乞摇头道;“不是大本营,大本营在摩天岭风雷洞外,这是专为你梅公子而设立的行营,我们下去吧。”话落当先飞身跃下。梅瑶麟俊脸上突然掠过一丝痛苦神色,喃喃自语道:“我梅瑶麟好神气啊!”声似自嘲,话落跟着飞身跃落。先后脚之差,两人落下谷底中。
  突然,右边矮树之后跃出一个鹰鼻獐目,年约四旬的乞丐,阻路恭身对海天一乞道;“迎接主人大驾,此人是谁?”语气甚是托大。“梅公子。”
  獐目乞丐脸色一紧,猛然倒退三步,冷笑道:“梅瑶麟?帮主怎么带这小狗来此?”梅瑶麟脸上杀机一闪,漠然笑道:“兄台,你今年几岁了?”獐目乞丐一怔,脱口冷声道:“四十五。”
  梅瑶麟点头道:“活得太长了。”
  海天一乞闻言大惊,脱口叫道:“梅公子,老要饭的……”下面的话,他似乎接不上来了。话落,转对那獐目乞丐道:“尊驾留下名来吧。”
  “你待怎样?”
  梅瑶麟漠然一笑,飞身一闪而过,道:“送你一样东西?”獐目乞丐但见跟前人影一闪,额头一痛,急忙伸手一抓,竟然抓下一朵小小青萍,面色不由为之大变。梅瑶麟冷笑道:“本来你还不配,但此谷似乎没有你葬身之地,去找万象公子吧。”海天一乞道:“只有公子能解萍根之毒。”
  别看那乞丐先前那么凶,此时一听只有一人能解萍根之毒,竟吓得连话也说不出,拔腿飞奔出谷去了。海天一乞沉重的一笑道:“梅公子好眼力。”
  梅瑶麟漠然笑道:“看来万象公子对贵帮相信的成份不大,是以,处处有他的人,不过,在下却以为这对贵帮是福……”海天一乞接口道:“是福不是祸,是吗?”
  “也许是在下现在言之过早,咱们直接到那边去吧。”
  海天一乞点头大笑道:“那边只怕也有青萍之人。”话落领路而行。梅瑶麟冷笑道:“翡翠青萍虽然每朵价值十两,但梅瑶麟并不珍视它们。”“因为它们换来的是一条价无可估量的性命。”
  梅瑶麟长笑道:“不错。”
  这时已到河边,海天一乞高声道:“有人要见郡主。”
  许久,当中一座帐篷中才走出一位白发老婆婆道:“什么人?”海天一乞回视梅瑶麟一眼,接着一指道:“就是他。”
  “他是谁?通名。”
  梅瑶麟淡淡一笑道:“在下梅瑶麟。”
  白发婆婆闻言大惊,接着高声道:“梅瑶麟要见郡主。”
  这一惊大喝,虽然是叫里面的人准备,又冷冰冰地道:“过来。”梅瑶麟星目中掠过一丝忧色,这在他脸上是极少见的,他,淡淡地道:“但愿梅瑶麟消受得了。”话落,与海天一乞跃过一丈宽的小河,举步向帐中走去。
  四周仍是那么平静,静得有些令人心慌。
  走近帐门,梅瑶麟已发现了什么,但仍坦然直入。一进帐门,突然人影一闪,两柄利剑己抵在梅瑶麟背心死穴之上。梅瑶鳞没有回头,只淡淡地笑道:“有劳两位久等了。”
  海天一乞心中又是一震,暗忖道:“此子的一切举动怎的样样令人心惊?”走进帐内,只见四周围站着不下十几个老婆婆,个个面如冷霜,目透骇人精光,显然已运足了功力。正中间,一张方桌后,端坐着一个眉目如画、艳如天仙的美丽女子,那女子身后并立着两个老太婆。梅瑶麟一收脸上淡漠之色,郑重地恭身道:“梅瑶麟参见郡主。”少女——郡主杏眼中掠过一次惊奇的光芒,似乎没有料到梅瑶麟会对她如此恭敬,她美目在梅瑶麟迷人的俊脸上一扫,急忙垂下目光,冷声道:“梅瑶麟,你偷了武当山的金匙?”梅瑶麟沉声道:“是盗的,而非偷。”
  那站在后右边的老婆婆冷冷地道:“拿出来吧。”
  梅瑶麟冷冷一笑道:“你并非归凤国的人。”
  郡主脸色一变道:“这是本郡主的意思。”
  “假使在下回绝呢?”
  突然,“呛呛……”一连阵响,周围十几个老太婆全拔下了兵刃。左边黑衣老太婆阴笑一声道:“梅瑶麟,武林中人传言你是多么厉害,多么狡猾,令人闻风心寒,想不到你却原来是如此没用,哈哈……”梅瑶麟漠然一笑道:“这里似乎全由两位主持着大局。”
  郡主粉脸一红,冷哼道:“梅瑶麟,你少罗嗉,快把金匙交出来,以免自误。”梅瑶麟淡淡的扫了四周一眼,道:“郡主是在保护皇后和公主呢,抑或是在困住两人?”郡主冷然笑道:“当然是保护。”
  “那么可否由梅某将两人救出之后,再交予郡主保护?”
  郡主美艳绝伦的粉脸上,神色一紧,冷漠的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她们?”梅瑶麟郑重地道:“郡主不要多问这些,有朝一日,在下将两人救出之后,自然会将一切告知郡主,现在,在下唯一的要求,是郡主能主持大局,使归凤国的人,不要参与阻拦,梅瑶麟自信有此把握将两人救出。”郡主粉脸上微显犹疑之色,她不敢与梅瑶麟的目光接触,他的目光,令她无法狠下心肠。她身后两个老太婆闻言心中暗急,右面那人冷笑一声,道:“全是一派胡言,郡主,不可信他,此人一者来历不明,二者心怀不轨,由他平日在江湖上的狼藉名声,可知一切。”梅瑶麟剑眉一皱,俊脸上突然泛上一片杀机,漠然笑道:“你就是这么肯定。”郡主轻轻冷哼一声,道:“梅瑶鳞,只要你能说出来历,本郡主或可考虑一下。”梅瑶麟环视四周一眼,摇头道:“郡主,假使你要知道在下的来历,何不另找场合?”左边黑衣老大婆道:“郡主,不可上他的当。”
  郡主缓缓站起身来,道:“本郡主倒想听听他说些什么?”话落举步欲行。右边黑衣老太婆道:“郡主,为了皇后与郡主的安全,老身以为郡主应该保重自己。”语气冷森,犹如一道命令。这时,右边老太婆又笑道:“为了中原道上的利益啊。”
  梅瑶麟无所谓地一笑道:“两位好宽大的胸怀啊。”
  右边黑衣老大婆冷笑道:“梅瑶麟,你算盘实在不该打到皇后与公主身上,凭你的身手要发财成名并非难事,又何必一定要在二人身上着想呢?”梅瑶麟道:“两位自信没有猜错吗?”
  右边老太婆冷冷笑遭:“牧女双卫,一向少猜错什么。”
  梅瑶麟笑道:“两位这次猜错了,不信,你们去问一个万事皆知的主宰。”两人一惊,脱口问道:“谁?”
  梅瑶麟星目中杀机大减,阴笑道:“阎王老儿。”
  “铮”然一声,一阵匹练绕四周而过。
  一阵“呛朗”一声相继传出,但却没有一声惨号。
  四周又恢复了平静。海天一乞感慨的道:“一山还比一山高,老要饭的这点功夫和公子比起来相差地太远了。唉,老了,老了!” 郡主向四周一看,脸上紧张的神色立刻变成了惊鄂,怔怔的扫了地上断折的剑一眼,再看看惊退下去,骇然呆立的十几个老太婆一眼,最后,才把目光落在梅瑶麟脸上道:“白龙剑?梅瑶麟,你的武功的确令人心折。” 梅瑶麟没有看她,星目中精光如电,冷冷地盯着她身后两个鄂然而立的老太婆,道:“两位可准备好了?”郡主一惊,右手突然一伸一抖,抖出一条长约八尺的金骨软鞭,冷声道:“梅瑶麟,我‘瑶台牧女’接你几招如何?”两个老太婆一看瑶台牧女亮了兵器,心中登得觉得有了依靠,双双冷笑,道:“梅瑶麟,只怕今日赴阴曹的是你。”梅瑶麟缓缓举起手中长剑,对瑶台牧女道,“郡主,你逼在下如此。”声落长剑突然长射前出,一招“长虹贯日”,直取瑶台牧女咽喉,其快如电。恰在这时,瑶台牧女见长鞭施展不开,猛然一鞭打出,使出一招“反叩山门”,用鞭柄的长剑向梅瑶麟胸口刺到。梅瑶麟白龙剑一收,猛然向左一侧身子,状似无法招架,欲待闪避。右边老太姿不由暗哼一声,忖道:“凭你这点能耐……”
  黑衣老太婆大骇,手中长剑急使一招“拒客千里”幻成一道剑幕,企图自保。但是,为时已经太晚了。
  “呛朗……”
  一声脆响,接着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号。
  瑶台牧女回手一招把梅瑶麟攻退,并未停手,就在右侧黑衣老太婆死的一瞬,她一招“牧女渡河”早已袭到。梅瑶麟一招得手,长剑一顺,猛一挺腰,一式“卧龙翻云”,身子已凌空倒翻了过去,刚好避过瑶台牧女攻来的一招。就空长剑一挺,招化“白龙恨天”,电射向左边黑衣老太婆。一声惨号,已吓得左边黑衣老太婆魂飞天外,在此惊魂未定之际,突然见此一招,真使她连应变的想法都没有。又是一声凄厉惨号,一个无头尸体带着一道冲天血箭,冲出五尺多远,撞于帐壁之上,砰然倒地。梅瑶麟一剑杀了左边老太婆,身子猛然反弹而出,右手一伸,恰好扣住瑶台牧女反身欲攻的右手。梅瑶麟淡淡笑道:“郡主,该停手了。”
  这一切的变化,在当时直如电光石火一般,等众人定过神来,事情虽然已成了过去,但郡主却已落入梅瑶麟手中了。瑶台牧女第一次出手被一个男人抓住,直急得她粉脸生霞,娇声怒叱道:“放手,你快放手嘛。”梅瑶麟冷冷扫了四周一眼,喝道:“那个敢上。”
  话落,右手已到了瑶台牧女头上。
  十几个老太婆只剩下了怒目对视的份儿,谁也不敢擅自妄动。瑶台牧女气道:“你杀了我好了。”
  梅瑶麟摇头道:“在下决不敢慢待郡主,实因此时为环境所逼,不得不如此,万望郡主见谅。”周围有人冷喝道:“梅瑶麟,只要你放了我们郡主,今日之事,一笔勾消,我们放你一条生路。”梅瑶麟摇头淡然笑道:“在下想带郡主做个护身符,救出皇后与公主。”周围登时一阵暴叱道:“梅瑶麟你敢。”
  梅瑶麟淡然一笑道:“梅瑶麟生平最不爱许诺于人,但这次,梅某愿向各位保证,只要在下不死决不让任何人伤了郡主一毫一发。”瑶台牧女芳心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受,但仍怒声道:“梅瑶麟,你敢挟本郡主?”梅瑶麟淡淡一笑道:“郡主见谅,在下实非存心。”话落,突然一指点向瑶台牧女的软麻穴上。接着,又朗笑一声,道:“在下告辞了。”话落人影一闪,向帐外走去。海天一乞大喝一声,巨掌一挥,连拍十二掌之多,一面大吼道:“梅瑶麟,放下郡主再走!”只听帐内一阵大乱,道:“老乞儿,你怎么阻挡了自己人的追路。” 梅天一乞心中暗笑一声,闻言急忙让开道:“唉唉,去远了。”等帐内的人追出来,根本连梅瑶麟的影子也看不见了。
  海天一乞摇摇满头银发,沉声道:“你们收拾一下,我们只有到君山去找他了。”众人无可奈何,只得各自依言进去收拾。
  口口口口口口
  华灯已熄,皓月当空,已是万籁俱静的时候了。
  洞庭湖畔,迎馆临湖的一处院落中,此时却仍亮着灯光。
  室内,一张华丽的雅床上,此时正面朝里侧卧着一个少女,灯下,一个俊美少年正在专心的看着一本书。一阵冷风,吹得桌上灯焰晃动着。
  少年一惊,缓缓站起身来,过去把窗关上,回身,突见床上少女,娇躯缩了缩,似乎不胜其寒。少年沉思一阵,终于走到床前,轻轻把锦被展开了,小心翼翼地替少女盖上。在那少年覆身拉被的时候,那少女紧闭的美目中,透出一丝利光,直到她看清少年的做为,才把美眸闭上。一阵芳心深处的温暖,使她渐渐回忆起三天以来的遭遇,她脑中迷惑的思忖道:“三天来,白天他劝我吃东西,夜夜他替我盖被,除了不肯放我以外,每件事他都依顺我,这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会是……”“不,不对,绝对不是,他眸中始终没有一点情绪,他对我,除了礼数以外,没有一点别的表情,为什么呢?难道我长得不美……”这时,少年看了她—眼,目光是那么纯洁,他轻轻地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道:“三更了,三更了……”随着那喃喃地自语,他眸子中,突然浮现一丝忧抑,他缓缓转过脸去,凝视着窗外。少女心中暗道:“每晚三更天,他都如此叹息,是为了什么呢?唉,他瘦了很多了,以后我不该再气他了。”少年疑视了一阵,突然缓缓伸手抓起了桌上的白龙剑,向腰间挂上,缓缓转过脸来,注视了床上的少女一眼。少女心头一震,骇然忖道:“啊,他哭了,什么事?什么事会令他心肠狠如铁石、玩世弄人的他落泪呢?”他,看了床上少女良久,缓缓从怀中掏出那柄金骨软鞭,放在少女枕头边,然后从怀中摸出一绽银子,放在桌上,轻轻移步向窗口走去。推开窗子,才欲跃出,突听床上少女娇呼道;“啊,不。”少年一惊,霍然转过身来,多快的变化啊,仅只转身的一刹那,他俊脸上又换上了那种无所谓的笑意,注视床上坐的少女,恭身笑道:“郡主惊梦了?”郡主心中暗道:“假的,假的,你的表情是假的,为什么你要掩饰你心底深处的愁意呢?”她扫了少年一眼,道:“梅瑶麟,你到哪去?”
  梅瑶麟淡然一笑道:“君山。”
  瑶台牧女心头一震,脱口道:“你不怕本郡主跑掉?”
  梅瑶麟耸耸肩,漠然笑道:“过去三天,我曾想要郡主陪我摩天岭水雷洞一行,但是,现在已成过去了。”瑶台牧女道:“因为君山上来了你害怕的人物了?”
  梅瑶麟笑道:“也许是吧。”
  “世间也有你害怕的人?”
  梅瑶麟无所谓的一笑道:“随便郡主怎么说,在下都不计较,从现在起,你完全自由了。”一兆OCR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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