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诸葛青云 Zhuge Qingyun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29年1996年)
浩歌行
  作者:诸葛青云
  素有武林“玉笛金弓神剑手”之称的严慕光,为了替“南岳双姝”报仇,独闯华山,找“六指仙猿”及“瘦纯阳”无耻黑道凶人。
  而当今武林中“武当”,“少林”,“中岳”……已为获取“血河图”展开了腥风血雨的大争斗,其间刀光剑影,儿女情长,绵绵不尽……
  为了阻挡这空前的武林灾难,严慕光苦练“荡魔神音”及“一无神剑”,傲视群雄,光扬“北岳”威望。
  与阴素梅、令狐楚楚间的情丝意莲,纠纠葛葛,江湖代有英雄出,谁又能逃得过美人关!
  第一章 白衣书生
  第二章 独闯华山
  第三章 风雷神乞
  第四章 世外双凶
  第五章 西岳群邪
  第六章 幽灵鬼女
  第七章 雪海梅花
  第八章 端阳之约
  第九章 阴沉宝竹
  第十章 古森林中
  第十一章 罕世奇遇
  第十二章 八荒四海
  第十三章 恩将仇报
  第十四章 秃顶苍龙
  第十五章 弓擒猛虎
  第十六章 神龙御风
  第十七章 蓬岛飞仙
  第十八章 七指神魔
  第十九章 霸王娶妻
  第二十章 石破天惊
  第二十一章 江湖英雄
第一章 白衣书生
  血!美人
  这是清朝年间震撼武林的一人一物!
  “血”是指一部上载七种奇绝武学的“血神经”!
  “美人”则是指貌艳如花,心毒如蛇蝎,使整个武林闻名胆慑的“蛇蝎美人”令狐楚楚!
  “血”,一望无边的“血”!
  在“血”上还坐着一位绝代“美人”!
  但这“血”,并不是“血神经”,“美人”也不是“蛇蝎美人”令狐楚楚!
  这是玉门关外的一片沙漠,因为夕阳西坠,色泽鲜红,以致把这无垠无际的沙漠平沙,映成了一片血海!
  沙上背对夕阳,盘膝坐着一位风鬟雾鬓,身穿玄罗长衫,年约二十五六的绝代佳人,在她左右各数尺之处,还坐着一位瘦削道士,及一位双目精光如电,形若猿猴的灰衣老者!
  左边那位瘦削道士,瞥眼一看西坠夕阳,向那位绝代佳人,陪笑说道:“玄衣仙子,我与‘六指仙猿’米老四,在这大漠之中,穷搜七日,好容易才寻着那一角‘血河图’,却被你捷足先得地,捡了现成,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吧?”
  玄衣仙子妙目微翻,看了这位在武林中颇有凶名的“瘦纯阳”戴景一眼,冷然笑道:“戴真人,这种武林夺宝之举,自然是先下手的为强,哪有互相礼让之理?”
  “瘦纯阳”戴景闻言,低低冷笑一声,目闪凶光,眉腾杀气!
  那形若猿猴的灰衣老者,生恐双方闹僵,遂向玄衣仙子一抱双拳,含笑道:“玄衣仙子,恕我米元通请教一声,你知不知道这角‘血河图’的用处?”
  玄衣仙子点头说道:“我当然知道,‘血河图’共有三角,倘若全能获得,拼在一起,便可依图上指示,寻着‘血河’,捞出‘血神经’。”
  “这‘血神经’狠毒无比!我们黑道中人,梦寐求之,但仙子这等极受武林人物尊敬的白道高手,似应不屑与闻才对!”
  玄衣仙子摇头道:“我的目的,与你们不同,你们是想寻着‘血神经’,练成奇绝武功,傲视天下,我却要把此经毁掉,使它无法贻害世人!”
  “瘦纯阳”戴景细目双张,凶芒电射地,厉声叫道:“卫灵芝,你不要敬酒不吃,反吃罚酒!若肯将这角‘血河图’好好相让,我与米老四,送你一件‘天孙软甲’,作为交换如何?”
  “玄衣仙子”卫灵芝闻言,哂然冷笑道:“戴真人,凭你这等武功火候,恐怕还不配对我卫灵芝卖狂发狠。”
  “瘦纯阳”戴景点头狰狞笑说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若单独和你较量,确实差了一分半分火候!但躺若以我的‘八仙醉剑’,与米老四的‘仙猿爪’,互相配合进攻,大概不难把你埋葬在这大漠黄沙之内!”
  “玄衣仙子”卫灵芝眉头微蹙说道:“你们全是当世武林中响当当的一流人物,怎会如此无耻?”
  “瘦纯阳”戴景纵声狂笑说道:“要达目的,便需不择手段!依我看来,你还是乖乖献出‘血河图’,换取一件‘天孙软甲’的好!”
  “玄衣仙子”卫灵芝抬头一看天光,冷笑说道:“如今酉刻将尽,即令你们腆腼无耻的合手进攻,我在半个时辰之中,也决无败理!只要一交戌正,我师妹‘红衣仙子’许灵莎便会赶来,她武功与我仿佛,手下却比我狠辣得多,你们是否难逃公道?”
  “瘦纯阳”戴景听得“红衣仙子”许灵莎也要赶来,不禁眉头深蹙,跳起身形,掣剑在手,向“六指仙猿”米元通厉声道:“米老四,我们穷搜大漠七日七夜的这场苦心,不能白费,趁着许灵莎那丫头未曾赶到之前,先把卫灵芝贱婢收拾下来,夺回‘血河图’再说!”
  “六指仙猿”米元通看来不如“瘦纯阳”戴景暴躁,其实更为阴险,闻言之下,一面缓缓起身,一面向“玄衣仙子”卫灵芝神情和蔼地,微笑说道:“卫仙子,请再考虑考虑,何必为了区区一角‘血河图’,弄得双方……”
  话音未了,身形忽飘,右手一招“仙猿摘果”,抓向“玄衣仙子”卫灵芝的面门,左手却凌空暗吐蓄劲待发已久的“黑煞阴手”,向对方胸腹之间按去!
  “玄衣仙子”卫灵芝一来艺高胆大,二来也真未想到对方竟会无耻到这等地步,既要以二敌一,更复蓦然暗袭,故而“六指仙猿”米元通业已右爪左掌,辣手双施,她却依旧盘膝坐在沙漠之上!
  眼看米元通身形扑到,“玄衣仙子”卫灵芝遂把“先天真气”,凝注在玄衣大袖之上,猛力往外一挥!
  这种应付之法,恰到好处,“六指仙猿”米元通因功行微逊对方,硬被“玄衣仙子”卫灵芝,拂袖罡风,把身形凌空震落!
  这样一来,不仅右手的“仙猿摘果”无功,连左手所发伤人无形的“黑煞阴手”,也被卫灵芝一并破去!
  “六指仙猿”米元通虽然偷袭未逞,但“瘦纯阳”戴景一柄长剑,却宛如长虹怒卷,冷森森的剑锋,向“玄衣仙子”卫灵芝,排头扫到!
  卫灵芝久知“瘦纯阳”戴景手中长剑,不是凡铁,遂不敢轻敌大意,身形仰处,一式“卧看天河”,再复转化“巧度鹊桥”,足跟用力双蹬,贴地平窜出一丈四五远近!
  “瘦纯阳”戴景与“六指仙猿”米元通,跟踪追扑,疾逾风雨般,又向“玄衣仙子”卫灵芝,攻出三剑四爪!
  “玄衣仙子”卫灵芝被他们逼得心头火起,闪避之余,也把自己的得意兵刃“蛟筋软杖”,取在手内!
  天龙掉尾,毒蟒翻身,一连两式凌厉绝招,杖影如山,杖风如啸,硬把两名黑道凶人,逼退出六七尺远!
  “六指仙猿”米元通知道“玄衣仙子”卫灵芝太以难斗,遂趁这一退之间,暗地把腰下内盛“黑眚落魂砂”皮袋的袋口松开,准备真若以二对一仍不能取胜之时,便施展自己这种威震江湖的歹毒暗器!
  “瘦纯阳”戴景被对方挥杖逼退,心中好生不服,双眉剔扬,厉吼一声,又复挥剑攻上!
  “六指仙猿”米元通则以自己“仙猿爪”,及“黑煞阴手”,与“瘦纯阳”戴景,配合进袭!
  刹那间,恶斗更酣,人影,杖影,剑影,掌影,再带着呼呼锐响,飒飒劲风,以及被劲风卷起的飞扬黄沙,构成了一副紧张无比的精彩画面!
  夕阳愈淡,人影愈浓!
  五十招前,“玄衣仙子”卫灵芝显占优势!
  五十招后,彼此扯平!
  到了约莫一百五十招之时,“瘦纯阳”戴景与“六指仙猿”米元通毕竟以二对一,大占便宜,业已控制了有利局面!
  就在“玄衣仙子”卫灵芝败相初呈之际,一团红云,自东南方电掣星驰般的如飞赶到!
  马红,人更红,一匹全身毛赤如火的千里驹上,坐着一位身穿大红劲装,外披大红风氅,二十左右的红妆美女!“玄衣仙子”卫灵芝见师妹“红衣仙子”许灵莎业已赶到,不由精神大振,“蛟筋软杖”奇招连发,一式“浪卷流沙”,荡开“瘦纯阳”戴景的重重剑影,就势招化“渭河垂钓”,几乎点中了“六指仙猿”米元通的玄机重穴!
  米元通旋身避势,倒退三步,蓦然觉得背后一股劲急掌风当头压下!
  原来“红衣仙子”许灵莎性情刚急,遥见师姐被围,竟施展绝顶轻功,一式“鹰隼入云”,人自马背腾空,抢先扑到!
  许灵莎扑到之时,恰值“六指仙猿”米元通被逼后退,遂就势一招“天星垂彩”,想把这名黑道凶人,折在掌下!
  米元通身处危境,凶心反炽,肩头微侧,往左猛然一翻,就势抓了一把歹毒无比的独门暗器“黑眚落魂砂”在手!
  但他仓卒应变,毕竟稍迟,身形虽告勉强闪开,左肩头上,却依然被“红衣仙子”许灵莎的凌厉掌风,略为扫中!
  内家高手所发掌力,岂是寻常?米元通厉吼一声,自知肩骨已碎!
  “红衣仙子”许灵莎也是嫉恶太过,见状冷笑一声,身形落地,并指再点米元通“笑腰”大穴!
  米元通狞笑一声,转身喝道:“丫头找死!”
  随着话声,强忍伤痛,右手疾扬,“黑眚落魂砂”化成一蓬奇腥黑烟,弥漫空际!
  “红衣仙子”许灵莎一时粗心,忘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之戒,忽见黑烟幂空,奇腥刺鼻,便知要槽,赶紧凝足内家罡气,张口猛吹,想把仰面罩来的黑烟吹散!
  许灵莎功力委实惊人,这一张口猛吹,竟把幂空黑烟,吹散了好大一片!
  但“黑眚落魂砂”为数太多,迎面一片虽被吹散,身上仍自中了不少,何况鼻内早已嗅入了奇腥?许灵莎只觉神志一昏,便即翻身栽倒!
  “玄衣仙子”卫灵芝想不到有此剧变,以致援救稍迟,等她纵身赶到,“红衣仙子”许灵莎业已身中暗算,晕绝倒地!
  卫灵芝顿足失措,“六指仙猿”米元通和“瘦纯阳”戴景,却高兴得纵声狂笑!
  米元通一面请“瘦纯阳”戴景为自己用灵药敷治左肩伤势,一面扬着右手那只六指魔掌,得意笑道:“卫灵芝,‘黑眚落魂砂’是我米元通的独门暗器,你师妹许灵莎既被打中,必须在半个时辰之内服食解药,否则便将全身化血而死,纵令华、扁复生,亦所难救!”
  “玄衣仙子”卫灵芝柳眉深蹙,冷然问道:“你此话用意,是不是想叫我用‘血河图’,来换取你‘黑眚落魂砂’的独门解药?”
  “六指仙猿”米元通点头狞笑答道:“除此以外,你无法挽救你师妹的这条性命!”
  “玄衣仙子”卫灵芝看了昏卧地上的师妹一眼,银牙微咬,点头说道:“好!你把‘黑眚落魂砂’的解药拿来,我答应给你‘血河图’就是!”
  “六指仙猿”米元通哼了一声,冷笑说道:“卫灵芝,你怎么把我当成了三岁孩童?你不先给我‘血河图’我怎会给你‘黑眚落魂砂’的解药?”
  “玄衣仙子”卫灵芝目注“六指仙猿”米元通,沉声问道:“米元通,我给你‘血河图’后你若食言,又便如何?”
  “六指仙猿”米元通接口说道:“我若食言,日后便叫我死在我自己的‘黑眚落魂砂’下!”
  卫灵芝见他立下重誓,遂自身边取出一卷羊皮递过!
  米元通接过了羊皮,打开一看,图以银朱把水色染赤!但山水到了羊皮边缘,硬被截断,图形显然未完,必须依照江湖传说,寻得另两角‘血河图’,拼到一起,方可窥全貌!
  卫灵芝见米元通只顾看图,未取解药,不禁愠然叫道:“米元通,你‘黑眚落魂砂’的解药何在?”
  米元通伸手腰间,怪笑说道:“卫灵芝,你何必着急,我这就给你!”
  语声方了,右手一翻,居然又是一大蓬“黑眚落魂砂”,向“玄衣仙子”卫灵芝,迎面洒去!
  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尤其“玄衣仙子”卫灵芝是衡山“南岳神妪”的得意弟子,名门正派,心性光明,哪里防得到“六指仙猿”米元通,在食言背誓之下,还会对自己继续加以暗算?
  黑烟散处,“玄衣仙子”卫灵芝也像她师妹“红衣仙子”许灵莎一般地神智微昏,失去知觉!
  “六指仙猿”米元通志得意满,再度发出一阵狂笑!
  谁知狂笑未毕,一阵疾风,突自背后疾卷而至!
  这回轮到“六指仙猿”米元通只顾暗算“玄衣仙子”卫灵芝,及“红衣仙子”许灵莎,师姐妹俩,却忽略了“红衣仙子”许灵莎所骑的“千里火云驹”,是匹久经调教的通灵宝马!
  如今不但“六指仙猿”米元通被踢得腿骨欲折,就地滚出数尺,连他手中所执的一角“血河图”,也被“千里火云驹”,一口抢去!
  “瘦纯阳”戴景见状大惊,急忙挺剑疾追,但再好的轻功身法,也比不上千里神驹,只得怅然目送一团火云,在滚滚黄尘之中,逐渐消失!
  “六指仙猿”米元通勉强挣扎起来,苦笑叫道:“戴兄,世间事往往百密一疏,想不到我们一番苦心,竟毁在这畜生口内?”
  “瘦纯阳”戴景顿足厉声叫道:“我要报仇泄恨!”
  “六指仙猿”米元通苦笑道:“这匹蓄生的脚程太快,无法追赶得上……”
  “瘦纯阳”戴景满脸狞恶神精,狠狠说道:“马虽跑了,我们可以在马主人的身上,报仇泄恨!”
  米元通点头说道:“这两个丫头,自然不能轻饶,纵令我们不再下手,他们快活不过一个时辰以上!”
  “瘦纯阳”戴景看了昏卧沙间的卫灵芝、许灵莎师姐妹一眼,厉声狞笑说道:“我的意思并不是仅仅杀了他们!”
  米元通“哦”了一声,眼珠微转,淫笑说道:“难道戴兄是想……”
  “瘦纯阳”戴景不等米元通说完,便即点头答道:“我们一人一个,先夺了她师姐妹的童贞,然后毁去武功,服解药,使她们无颜苟活,自行羞愤而死!”
  米元通听得狂笑说道:“戴兄此计真高……”
  话方至此,一阵风砂,强烈异常地,扑面而至!
  米元通久走边荒,熟谙天时,叫声“不好”说道:“戴兄,你的妙计恐难实现,大风砂瞬间即至,我们要赶紧避风才好,否则可能会生葬在沙山之内!”
  “瘦纯阳”戴景,尚不肯信,蓦地眼前一暗,漫天风砂,果然令人窒息地,排空卷到!
  人类的武功有限,大自然的威力无穷,经过一阵相当长时间的天昏地暗以后,星明月朗,风止沙停,但当地却成了一大片高约十数丈的沙堆,不见丝毫人迹!
  沙堆之下,究竟只埋葬了“玄衣仙子”卫灵芝,“红衣仙子”许灵莎等“南岳双姝”?抑或连同“六指仙猿”米元通,“瘦纯阳”戴景,两名无耻黑道凶人,也一齐埋葬在内?
  这个谜底,很快便被揭晓!
  请听,是谁在慷慨高歌:“……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了贺兰山阙,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在泰山绝顶,面对初升旭日,高歌岳武穆的“满江红”词,确实豪快无俦,胸襟一爽!
  歌声雄奇洪亮,震得远峰近谷,一片回响,仿佛把作歌人胸腹间的郁闷愁思,一吐而尽!
  作歌之人,是位年纪二十六七,相貌英挺俊美无比,腰悬玉笛的白衣书生。
  这书生临风负手,引吭高歌,但刚刚唱到“……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饮匈奴血”时,蓦然住口回身,目注方自峰下纵登绝顶的一位葛衣清癯老者!
  葛衣老者看着白衣书生,微笑说道:“老弟真好兴致,这样一大清早,便跑到岱宗绝顶,唱起岳武穆的‘满江红’来,搅醒了老夫清梦!”
  白衣书生长叹一声,环指四外说道:“老人家请看,大好山河,沦于夷狄,神州莽莽,尽是胡尘!我严慕光复国有心,回天无力,胸中忠愤难伸,遂独自跑到这岱宗绝顶,以一曲高歌,略泄满怀积郁,老人家真好意思责怪我么?”
  葛衣老者闻言,又复深深看了这白衣书生两眼,点头微笑说道:“老弟就是北岳恒山冷竹坪‘冷竹先生’查一溟的得意弟子严慕光么?近年来武林中‘玉笛金弓神剑手’七字,声誉鹊起,名头大得很呢!”
  严慕光听得对方一口道出自己来历,适才上峰身法,更极高明,不由微吃一惊,抱拳恭身问道:“老人家必是武林前辈,可否见示名号?免得严慕光有所失礼!”
  葛衣老者微笑说道:“方今武林人物,除了‘武当’、‘少林’两派,及‘蛇蝎美人’令狐楚楚之外,便以‘五岳’称尊!令师‘冷竹先生’查一溟,名高‘北岳’!‘南岳神妪’崔玉,威震‘衡山’!‘华山三怪’称霸关中,‘独臂头陀’潜修‘中岳’,只有我这不成材的老朽,长居此处,绝少与世往还……”
  严慕光听到此处,越发吃惊说道:“老人家莫非就是人称‘东岳神医’柳云亭柳老前辈么?”
  葛光老者苦笑说道:“老夫正是柳云亭,但却严重拒绝这‘东岳神医’外号!”
  严慕光讶然问道:“这‘东岳神医’四字,有何不好?”
  柳云亭手捻微须,摇头叹道:“我虽然略通岐黄之术,却哪里配称‘神医’?”
  严慕光笑道:“柳老前辈不必太谦,当世武林之个,还有何人能比老前辈更精医道?”
  柳云亭长叹一声说道:“宇宙之大,四海之广,简直腾蛟起凤,卧虎藏龙,不知有多少绝顶奇人,只因素行高超,独栖幽境,未为世晓而已!”
  严慕光“哦”了一声说道:“老前辈之言,莫非有比老前辈更精医道的当世华佗,今之扁鹊?”
  柳云亭点头说道:“严老弟这‘当世华佗,今之扁鹊’八字,应该赠给‘阿尔金山天心谷’中的‘天心女史’石无垢才对!”
  严慕光愕然说道:“晚辈委实孤陋寡闻,竟从未听见过这‘天心女史’石无垢的名号!”
  柳云亭笑道:“难怪老弟未闻石无垢之名,恐怕当世武林中见过这位女华佗之人,不会超过十位。”
  严慕光闻言看了柳云亭几眼,含笑说道:“医家自古相轻,老前辈却对‘天心女史’石无垢如此推崇,足见盛德!”
  柳云亭摇头笑道:“我并不是对石无垢故意推崇,而是衷心佩服!她所住‘天心谷’内,盛产各种奇药,本身医道更精,真可生死人而肉白骨!只可惜石无垢厌恶江湖,从不入世,难使芸芸众生蒙她施展回春妙手而已!”
  严慕光也微叹说道:“阿尔金山远在大漠,人迹罕至……”
  柳云亭摇头说道:“这倒并不一定,最近因为风闻有一角‘血河图’,出现在大漠之中,遂引得不少有名武林人物,纷纷赶往玉门关外!”
  严慕光问道:“是哪些武林人物,不惮千里地,赶去觊觎‘血河图’?我听我恩师说过,‘血神经’是件极凶之物,曾有不少人为它费尽千辛万苦,却在即将到手之际,均告身遭惨祸!”
  柳云亭微叹一声说道:“令师‘冷竹先生’说得不错,不仅‘血神经’是极凶之物,就是这次在大漠中出现的一角‘血河图’,也使得两位声名颇好的绝代红妆,黄沙埋骨,玉殒香消!”
  严慕光听得心中微微一震,目注柳云亭问道:“老前辈知道这两位为了一角‘血河图’,而告黄沙埋骨、玉殒香消的绝代红妆,究竟是谁么?”
  柳云亭看出严慕光神情,有点紧张,不禁双眉一蹙,叹息答道:“她们是‘南岳神妪’崔玉的得意弟子,江湖人称‘南岳双姝’的‘玄衣仙子’卫灵芝,与‘红衣仙子’许灵莎!”
  严慕光足下一软,身躯微晃,几乎跌下了岱宗绝顶!
  柳云亭慌忙伸手相扶,讶然问道:“严老弟怎的这等神情,莫非你与‘南岳双姝’……”
  严慕光不等柳云亭说完,便即目中泪光潸然地,颤声问道:
  “老……老前辈,那‘南……南……岳双姝’,是怎样死法?及死……死在何人手……手……内?”
  柳云亭见状知道这位“玉笛金弓神剑手”严慕光与“南岳双姝”的关系,定然极深,遂一面劝他微定心神,一面缓缓说道:“日前老朽因事路过凉州,遇见‘华山三怪’手下的‘六指仙猿’米元通,及‘瘦纯阳’戴景,偶然听得他们懊丧自话,说是虽以‘黑眚落魂砂’,暗算了‘南岳双姝’,使‘玄衣仙子’卫灵芝,‘红衣仙子’许灵莎二人,埋骨黄沙,但却依然把业已到手的一角‘血河图’,又复失去!”
  严慕光剑眉上高腾仇火,俊目内怒射神光地,向柳云亭急急问道:“请问柳老前辈,‘六指仙猿’米元通及‘瘦纯阳’戴景二人,如今何在?”
  柳云亭答道:“大概回转华山,去向‘矮阎罗’晏衍,‘三眼灵官’沙九公,及‘跛足天君’邢百非等‘华山三怪’,禀报此事!”
  严慕光闻言,白衣一飘,便欲离去!
  柳云亭伸手拦住严慕光皱眉问道:“严老弟,你意欲何往?”
  严慕光一张俊脸之上,满布英风杀气地,厉声说道:“晚辈要独闯华山,立毙‘六指仙猿’米元通,及‘瘦纯阳’戴景,为‘南岳双姝’,报仇雪恨!”
  柳云亭摇头说道:“严老弟的一枝玉笛,一把金弓,及十二枝弧形箭,虽在武林间闯下了不小名头,但年龄火候毕竟稍差,尤其单人独入,怎会是久据西岳,威震关中的‘华山三怪’之敌?”
  严慕光双目含泪,苦笑说道:“南岳双姝与我渊源极深,晚辈拚着在‘华山三怪’手下碎骨粉身,也要手刃米戴二贼,多承老前辈关切深情,严慕光若能生下西岳,定当再到岱宗叩谢!”
  话完,猛提真气,一式“幽壑腾蛟”,身形高拔四丈有余,半
  空中屈腰踹足,转化“神龙渡海”,便自飘落绝峰,电疾驰去!
  柳云亭不料严慕光去意如此之坚,连声劝止,已自不及,不由摇头叹道:“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想不到我无意数言,竟要把一位年少有为的侠士英雄,断送在‘西岳三怪’之手!”
  柳云亭语音刚落,远远一堆乱石之后,突然有人狂笑说道:
  “柳老怪物,你既然知道‘是非只为多开口’,自然也知道‘解铃原是系铃人’了!”
  随着笑声,自石后跌出一位满头乱发,一脸虬须的褴褛中年乞丐!
  柳云亭见来人是与自己合称“泰山双绝”的“风雷神乞”公羊懋,遂含笑问道:“你这怪花子,怎的也在此处?”
  “风雷神乞”公羊懋哈哈大笑道:“我向来非挑风大之处,睡不着觉!今日睡得正香,却被你与‘冷竹先生’查一溟的个宝贝徒儿,把我吵醒!”
  “东岳神医”柳云亭问道:“你方才所说的解铃系铃之语,是何用意?”
  “风雷神乞”公羊懋怪笑道:“你这老怪物,无故多言,害得严慕光那娃儿,赁着血气之勇,独闯华山魔窟,难道不是系铃人么?”
  柳云亭闻言笑道:“怪花子,听你言中之意,莫非想做解铃人?”
  “风雷神乞”公羊懋哈哈笑道:“关我屁事?佛家说得好:‘虎项金铃,只有系者解得!’”
  柳云亭愕然问道:“你要我跑趟华山?”
  “风雷神乞”公羊懋怪笑说道:“当年你我在‘南天门’上,互争‘泰山盟主’,恶斗了两日一夜,难分胜负,几乎两败皆伤,若不是‘冷竹先生’查一溟出面解劝,怎会结成今日良友?看在这点份上,你也应该跑趟华山,替严慕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儿,在暗中接应一二!”
  柳云亭静静听完,微笑说道:“南天门之事,你我一同受惠,故而我若前往华山解铃,你少不得也在一旁敲敲边鼓!”
  “风雷神乞”公羊懋怪叫说道:“是你多开口惹出来的是非,却想把我也拉入这场浑水,算是什么名目?”
  柳云亭笑道:“谁叫你强要出头?我是‘是非只为多开口’,你是‘烦恼皆因强出头’,何况除了你的‘风雷神掌’以外,又怎样克制得了‘矮阎罗’晏衍阴毒绝伦的‘七步抓魂手法’?”
  “风雷神乞”公羊懋怪眼一翻,瞪着柳云亭说道:“柳老怪物,你若惧怯‘西岳三怪’威名,要我陪你走上一趟关中地面,也无不可,却不必用这种俗而又俗,惹人生厌的激将手法!”
  柳云亭失笑说道:“请将也好,激将也好,我早就知道你这好惹是非的怪花子,在泰山整天睡觉,闲得无聊,满心要想找个场面凑凑热闹!却又奸滑无比地,把过错推在我的头上,做张致后则甚?”
  “风雷神乞”公羊懋被“东岳神医”柳云亭一口道破心事,不由纵声狂笑说道:“老怪物简直比鬼还刁,‘西岳三怪’遇上你时,非吃苦头不可!我们要走快走,万一到得迟了,严慕光已被杀人不眨眼的‘矮阎罗’晏衍等人,挖了人心,剥了人皮,则‘冷竹先生’查一溟非把你捉去恒山,泡在醋坛之内不可!”
  两位绝代奇侠互相调笑,一番诙谐,便即结伴同下泰山,追踪“玉宙金弓神剑手”严慕光,暗中保护这位北岳门下的年轻侠士!,美沙里OCR,
第二章 独闯华山
  严慕光因在游侠江湖之际,与“南岳双姝”中的“红衣仙子”许灵莎,一见倾心,两情颇洽,如今骤闻噩耗,自然英雄泪滴,肝肠欲断地独闯华山,准备问清经过,并手刃“六指仙猿”米元通及“瘦纯阳”戴景,为卫灵芝、许灵莎姐妹雪仇泄恨!
  东西二岳,虽然相距甚远,但严慕光满腔仇火,昼夜飞驰,也就在经过了不太久的时日以后,便自赶到了关中地面!
  “西岳三怪”所居,是在华山玉笔峰腰,严慕光未到峰脚,便遇阻碍!
  华山以险著称,到处都是些峭壁崖岩,绝涧幽壑!
  严慕光哪有心情眺览周围景色?钢牙暗咬,竭力飞驰,眼看再越过两重山峰,便可到达“西岳三怪”所居的玉笔峰脚!但就在此以一式“鹏搏飞霄”,转化“平沙落雁”,穿过一条绝涧之时,
  忽然听得一声娇脆冷笑!
  严慕光是当代武林年轻一辈人物之中的出奇高手,一身功力几得乃师“冷竹先生”查一溟八成以上真传,故而虽在满怀情恨,仇火填膺地飞驰赶路之下,仍把这声冷笑,听得清清楚楚!
  他此来是立意为“南岳双姝”报仇,心想发笑之人,定是西岳一派,先除掉一个,泄泄心头火气也好!
  心念既定,遂收足转身,向笑声发处看去!
  这一看,倒把“玉笛金弓神剑手”严慕光,看得目瞪口呆,狐疑满腹!
  原来笑声是发自涧边峭壁七八丈高的一株横生古松之上,有位看去仿佛只有十六七岁的美貌青衣少女,既能攀登峭壁,施展绝世轻功“凌波身法”,坐在梢头,不使松枝有丝毫下坠情状,则显见内功外功,俱有相当火候,甚至不在自己以下!
  既然看出对方厉害,严慕光不得不微慑心神,目注青衣少女,扬眉问道:“姑娘是否‘西岳’一派?”
  青衣少女小嘴一撇,冷笑说道:“西岳派内,会有我这样人物?连‘矮阎罗’晏衍‘三眼灵官’沙九公、‘跛足天君’邢百非等三个老怪一并算上,也看不在我聂小青的眼内!”
  一面傲然发话,一面身形微滑,宛如枯叶离枝,飞絮随风般,极为美妙轻灵,毫无声息地,飘落在严慕光的三尺以外!
  这一手轻功,又使严慕光微吃一惊,抬头打量对方两眼,讶然问道:“聂姑娘既然不是‘西岳’一派人物,适才为何对在下那等冷笑?”
  聂小青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向严慕光说道:“我笑你生得好好的一表人材,却要平白送死!”
  严慕光剑眉双挑,怒声说道:“聂姑娘既然不把‘西岳三怪’看在眼中,难道我就……”
  聂小青不等严慕光说完,便自指着他背上的一张“金丝铁背宝雕弓”,含笑说道:“照你这张颇为不俗的金弓看来,你应该是北岳恒山‘冷竹先生’查一溟的弟子,‘玉笛金弓神剑手’严慕光了?”
  严慕光点头答道:“聂姑娘猜得不错!”
  聂小青微笑说道:“冷竹先生查一溟是五岳奇人之中的极强好手,你这‘玉笛金弓神剑手’七字,近来又复名满江湖,照说应该具有不俗功力!来来来,我愿意施展一桩薄枝,你能跟我学吗?”
  说着取了一朵草花抖手打入石壁。
  严慕光见状,轩眉说道:“聂姑娘虽然功力惊人,但严慕光自忖尚能东施效颦,勉强学步!”
  语音一了,也自取了一朵同样草花,暗运神功,打向石壁!飞花入壁,两两相同,但聂小青那朵,完整无伤,严慕光这朵,却毁损了一丝花瓣!
  一丝花瓣损坏,其事虽微,但却显示了严慕光有点手不从心,真力不匀,精神难以合一!
  严慕光心内一惊,脸上一红,剑眉连挑,有点讶然不服!
  聂小青的两只大眼,好像能够洞澈严慕光心肺似地微微一笑说道:“你不要不服,这种现象并非你的功力微逊于我,而是你过分劳累,心中并有甚重大悲痛之事所致!你知道你已满面疲容,连双目神光,都有些散而不聚么?”
  严慕光失惊说道:“聂姑娘真好眼光,我自东岳泰山,赶来此处,一路旦夕飞驰,业已是有三日三夜未曾用饭,只是略进山泉而已!”
  聂小青秀眉双扬,微笑问道:“什么事儿竟使你如此悲痛?”
  严慕光脸上一热,嗫嚅答道:“我……我要为一位知己报仇!”
  聂小青银牙微咬下唇,似笑非笑地,目注严慕光问道:“看你悲伤得这等神情,大概被害之人是你的红粉知己?”
  严慕光一阵心酸,微微点头,凄然不语!
  聂小青忽然神色一变,冷冷说道:“纵有不共戴天之仇,也得有一定步骤,设法索偿,若像你这等徒仗一时血气之勇,盲目寻仇,在极端疲累伤心之下,气极不顺,真力难匀,无法静躁凝神,抱元守一,别说遇上‘矮阎罗’晏衍、‘三眼灵官’沙九公、‘跛足天君’邢百非那等武功绝世的穷凶极恶魔头,就是与西岳派中的一流脚色相搏,都可能难逃劫数!”
  严慕光被这位看来年岁极轻的青衣少女,数说得通身汗下,但因生性高傲,口中却仍不肯服输地轩眉说道:“严慕光为友复仇,独闯华山,早已把生死二字,置诸度外!”
  聂小青听得越发冷笑说道:“武林人物的一身生死,委实轻如鸿毛,但对于北岳一派声名,却不能不加重视,你是否真个愿意把‘玉笛金弓神剑手’及‘冷竹先生’查一溟等十四字,一齐抛弃在西岳华山的玉笔峰下?”
  这几句话儿,分量极重,任凭严慕光的性格,再怎高傲,也不能不黯然垂头,低声说道:“聂姑娘有何指示?严慕光原闻明教!”
  聂小青摇头笑道:“我还身有要事,不能帮你的忙,更谈不上什么指示,只是方才见你疲态毕露,而不自知,才特意向你提醒一下!你如今再行调调气看,经过这一阵缓和,应该匀得多了吧?”
  严慕光愧然摇头,恭身称谢!
  聂小青笑道:“不必谢了!你也真有运气,照我平日性情,才不会管这些无聊之事。”
  严慕光觉得这位年岁极轻,武功极好的聂小青姑娘,性情颇难捉摸,遂又复向她打量几眼,含笑说道:“聂姑娘是当世武林中何派门下?”
  聂小青摇头笑道:“我的来历,未便告人,你如今神智渐复,盛气已平,只要能够知己知彼,见好抽身,避免落入对方罗网之内,便可以去往玉笔峰了。”
  语音方了,青衣已扬,轻捷得宛如绝世飞仙般地,身影翩翩,飘然远去!
  他细思当世武林中的各派门下,均未发现与这聂小青年龄、武功仿佛的奇绝少女!
  严慕光受了这番教训,天庭一朗,利害顿明,索性就在涧边寻块干净大石,静坐调元,等到疲劳尽祛以后,再去玉笔峰,见机行事!
  内家妙诀,岂比寻常?他静心息虑,调匀真气,经九宫雷府,度十二重楼,周行四肢百穴,返虚入浑,神与天会地,做了一遍功行,立即感觉全身舒泰异常,精神大振!
  严慕光既觉疲劳已祛,真元充沛,遂又复就着泉水,吃了一些随身所带干粮!
  就在此时,玉笔峰方面,复又传来了狞笑声息!
  严慕光料定这次来者,定是“西岳派”中人物,遂双眉一轩,收拾了石上干粮,藏入一株合报古树之后!
  果然略过片刻,去往玉笔峰方面的山道之上,缓缓走来二人,一个是猿臂蜂腰,三十二三的精悍汉子,另一个则是身材瘦削的灰袍道士!
  严慕光一见这人,不禁仇火腾胸,因为精悍劲装汉子,虽然陌生,但灰袍道士正是江湖间颇著恶名,并是此番大漠行为,使“南岳双姝”玉殒香消的仇人之一,“瘦纯阳”戴景!
  只听那精悍劲装汉子,发出一阵难听已极的怪笑说道:“戴二哥,‘南岳双姝’美绝江湖,武功又均不弱,此番好容易中了米四哥的‘黑眚落魂砂’,落在你们手中,怎不趁这绝世良机,好好销魂蚀骨地,享受一下?”
  严慕光听得委实无法再复忍耐,遂悄悄取下自己的“金丝铁背宝雕弓”,微嗽一声,从石后缓步走出!
  “瘦纯阳”戴景与那精悍劲装汉子,忽见石后转出一位神采飘逸,腰悬玉笛,手执奇形金弓的白衣书生,不由愕然却步!
  严慕光大迈步地,走到距离对方身前七八尺处止步,用手中“金丝铁背宝雕弓”的弓梢,虚指“瘦纯阳”戴景,傲然发话问道:
  “瘦纯阳戴景,你认得我吗?”
  “瘦纯阳”戴景目光微注,略一沉吟声答道:“尊驾大概是‘北岳’一派的‘玉笛金弓神剑手’?”
  严慕光点头说道:“你认得我便好,我再问你,你那位老搭档‘六指仙猿’米元通呢?”
  “瘦纯阳”戴景不知严慕光与“南岳双姝”,交情深厚,并已由“东岳神医”柳云亭口中闻得大漠噩耗,虽觉对方神情倨傲异常,但因生性阴毒,在未明来意之前,仍自含笑答道:“米元通在华山武林圣地,玉笔峰腰的三圣宫中,严朋友找他则甚?”
  严慕光双眉一挑,冷然说道:“米元通与你是好朋友,应该和你死在一起!”
  “瘦纯阳”戴景闻言,面色一变,正等答话,那位与他同行的精悍劲装汉子,已先厉声喝道:“严慕光,你在江湖间所闯的‘玉笛金弓神剑手’的名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得,我‘小温侯’董强……”
  话方至此,严慕光业已狂笑说道:“无耻已极的西岳凶徒,且叫你尝试一下严慕光的金弓神剑厉害!看看究系浪得虚名,还是真有绝学?”
  “绝学”两字甫落,手中金弓一扬,便向自称“小温侯”董强的精悍劲装汉子,以一式“浪拍洪崖”,拦腰横扫!
  “小温侯”董强的一双镔铁短戟,膂力绝世,在玉笔峰三圣宫中,称得上是极强二流好手,武功决不逊于“瘦纯阳”戴景,及“六指仙猿”米元通!
  如今见严慕光只取出一张金弓,作为兵刃,拦腰横扫而来,不由狂笑连声,电疾击出镔铁双戟,一式“双龙取水”,猛向对方金光闪闪的弓身砸落!
  眼看双戟业已砸中金弓,严慕光手腕微翻,使得那张金弓,反而到了镔铁双戟之上!
  金弓一到戟上,严慕光手腕疾沉,神功猛发,施展出自己师门心传“混元真力”,左手并趁势把腰间一柄短剑,取在手内!
  弓戟一合,“小温侯”董强发觉对方所用金弓,刚中有韧,震力奇强,自己素以膂力逞雄,如今竟连双手虎口,均被生生震裂,鲜血迸流,铁戟当啷落地!
  “小温侯”董强刚在心惊胆战之际,严慕光左手短剑,业已化成一片精虹,向他迎头罩下!
  根本不允许“瘦纯阳”戴景有丝毫援手机会,“小温侯”董强的一只右臂,业已在严慕光幻影千重的精虹剑气之下,齐肩断落!
  如此神威,委实慑人,竟使得“瘦纯阳”戴景,不进反退地见机疾遁,企图逃回玉笔峰三圣宫内!
  严慕光一声长啸,以电疾手法,持上弓弦,就用手中短剑,作为箭矢,朝准“瘦纯阳”戴景后心,搭弦猛射!口内并厉声喝道:
  “戴景听真,我严慕光为了‘玄衣仙子’卫灵芝,‘红衣仙子’许灵莎等‘南岳双姝’,向你索还大漠之中的那笔血债!”
  语音之处,剑到后心,“瘦纯阳”戴景连哼都来不及哼上一声,便被严慕光利用金弓所射出来的那柄犀利短剑,透背而过,血雨横飞,尸身倒地!
  “小温侯”董强见状,认为自己决无幸理,遂厉吼一声,以那只仅存的左手,回指向心窝戳去!
  谁知手腕方回,便觉胁下微麻,被严慕光运指如风,抢先截断了右半身的流通血脉!
  严慕光点倒“小温侯”董强后,立即取出身旁所藏的绝好金创妙药,替他敷好右肩伤口,并撕些衣襟,略为包扎!
  “小温侯”董强不懂对方何以如此对待自己,方自疑云满腹,莫明其妙之际,严慕光替他拍开穴道,冷笑说道:“‘瘦纯阳’戴景与‘六指仙猿’米元通,在大漠之中,以卑鄙无耻手段,暗害我红妆好友‘南岳双姝’,严慕光闻得噩耗,特来西岳寻仇,故而暂且保留你一条性命,去叫米元通到此见我!”
  严慕光的金创妙药,灵效极佳,“小温侯”董强又复吞服了两粒灵丹,强提中气,俯身拾起自己那只断臂,向严慕光咬牙狞笑说道:“严慕光,你还是给我一个了当为妙,否则少时西岳派高手一来,你便碎骨粉身地,偿还这只断臂,及‘瘦纯阳’戴景的一条性命!”
  严慕光仰望白云,剑眉双挑,纵声狂笑道:“董强,你把两只眼睛亮一些,严慕光既然敢闯华山,我哪里会将‘西岳派’的一般凶神恶煞,摆在心上,纵是‘矮阎罗’晏衍、‘三眼灵官’沙九公、‘跛足天君’邢百非等第三个老怪亲来,严慕光照样以一根玉笛,一张金弓,及一柄短剑,与他们周旋一二!”
  “小温侯”董强闻言,狠狠瞪了严慕光几眼,便即转身驰回玉笔峰方向!
  严慕光因经过青衣少女聂小青一番规劝,灵明已朗,才立意不闯三圣宫,而命“小温侯”董强回宫报信,把对方引来,免得自己身陷重围,难脱罗网!
  如今目注被自己金弓弹剑,透背而亡的“瘦纯阳”戴景,想起“南岳双姝”,尤其是与自己两心相投的“红衣仙子”许灵莎来,不由心一酸,英雄虎目之中,泪光潸然地,遥望西方,悲声自语说道:“灵莎、灵芝两位贤妹的芳魂默鉴,严慕光业已诛除‘瘦纯阳’戴景,少时再手刃‘六指仙猿’米元通,为两位贤妹,报仇雪恨!”
  默祷既毕,严慕光自知大敌将临,遂先将“瘦纯阳”戴景的尸首,踢落绝壑,然后脱下外着儒衫,露出一身劲装,并打开胁下豹皮囊口,使囊中所贮的十二枝特制弧形箭,便于随时取用!
  诸事刚刚准备就绪,耳中便听得从极远之处,传来人声,来势异常神速!
  严慕光明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遂用左手持弓,右手摘下了腰间玉笛!
  片刻之后,三条人影宛如电疾云飘般,驰到面前,左边是位二十八九,面目妖娆的绛衣少妇,左边是位五十来岁的紫面老者,正中一人身量足比常人高出一头有余,身着道装,看去约莫六十左右,眉心有块形如人眼的长长黑痣!
  严慕光暗吃一惊,因为自己虽然认不出绛衣少妇,及紫面老者,是何来历,但对那眉心有块形如人眼黑痣的高大老人,却一看便知正是名满江湖,“西岳三怪”中的“三眼灵官”沙九公!
  “三眼灵官”沙九公目光一注严慕光手中的金弓玉笛,冷然发话问道:“你便是北岳恒山‘冷竹先生’查一溟的弟子严慕光么?”
  严慕光双拳一抱,神情傲然地点头示意!
  “三眼灵官”沙九公又复问道:“方才‘小温侯’董强回宫报说,你断他一只右臂,并把‘瘦纯阳’戴景杀死!”
  严慕光嘴角微撇,朗声答道:“董强的断臂,由他带走,‘瘦纯阳’戴景的遗尸,却在这千寻绝壑以下!”
  这种豪气如云的答话,看得“三眼灵官”沙九公双眉一皱,向严慕光发话问道:“严慕光,你认得我吗?”
  严慕光点头答道:“前辈身有异征,定是名满关中的‘三眼灵官’沙九公!”
  沙九公问道:“你既认出我来,我倒不好意思对后生下辈,不教而诛,蓦然下手!严慕光,你赶快说出你妄闯华山,杀伤‘西岳’门户中人之故!”
  严慕光轩眉答道:“今日之事,是我为‘南岳双姝’,‘玄衣仙子’卫灵芝,‘红衣仙子’许灵莎报仇而为,种因得果,血债血还,严慕光要向沙老前辈请教,‘六指仙猿’米元通为何不至?”
  沙九公应声答道:“米元通被我晏大哥派遣出山,另有要事,不在三圣宫内!”
  说到此处,语音微顿,向严慕光打量几眼,继续眉峰微聚地,发话问道:“你师博‘冷竹先生’查一溟,与‘南岳神妪’崔玉的交情,并不太深,甚至昔年曾有微隙,你却如此狂妄地,要为‘南岳双姝’卖命则甚?”
  严慕光剑眉一挑,接口答道:“南岳双姝卫灵芝、许灵莎师姐妹,是严慕光的江湖至交,平日为人,又极正直,无端被‘六指仙猿’米元通及‘瘦纯阳’戴景,施展歹毒绝伦的‘黑眚落魂砂’,加以暗算,黄沙埋骨,玉殒香消,似乎不论为了武林正义,或彼此私情的任何一面,严慕光都应该一闯华山,代消此恨!”
  “三眼灵官”沙九公静静听完,一阵厉声狂笑道:“严慕光,你好一张利口,我来问你,米元通、戴景,杀了‘南岳双姝’,若应血债血还,则你断了董强一臂,及金弓弹剑杀死戴景的这笔血债,又应该怎样还法?”
  严慕光退后半步,昂然无惧地,抬头答道:“大丈夫敢作敢为,严慕光既闯华山,根本就未把这条性命,看得很重!不论沙老前辈意欲如何索债,严慕光愿竭微力,承当一切!”
  “三眼灵官”沙九公也有点对严慕光傲气豪情,暗暗心折!
  遂再想了一想以后,缓缓说道:“这样好了,我因与你师傅‘冷竹先生’查一溟,曾有一面之交,暂且破例饶你不死,只碎去玉笛,以消‘小温侯’董强断臂之恨,折断金弓,藉报‘瘦纯阳’戴景丧命之仇便了!”
  严慕光朗笑轩眉,抱拳说道:“多承沙老前辈厚情,但严慕光曾奉师训,笛在人在,笛亡人亡,故而不敢遵从沙老前辈的折弓碎笛之命!”
  “三眼灵官”沙九公想不到严慕光如此横强,不禁勃然大怒地,厉声问道:“严慕光,我给你这大便宜,真是破除往例,特降殊恩,你怎的还敢倔强?到底作何打算?”
  严慕光岸立如松,含笑答道:“彼此既是武林人物,严慕光倒愿沙老前辈能按江湖常规,处理此事!”
  “三眼灵官”沙九公弄不懂严慕光语中含意,讶然问道:“什么江湖常规?”
  严慕光俊目双张,神光四射地,应声答道:“强存弱死,优胜劣败!”
  “三眼灵官”沙九公哈哈一笑,缓缓举步向前,目注严慕光,阴森森地道:“难怪俗谚有云:‘阎王注定三更死,决不留人到五更’!你既然如此作死,是想寿元将绝,莫怪我要对后生下辈,下毒手了!”
  严慕我见“三眼灵官”沙九公每行一步,都在石上留下约莫五分有余的深深脚印,知道对方虽系有意示威,但内功劲气,能练到这般地步,确实令人惊佩!
  沙九公走到距离严慕光面前五尺左右,停步不前,右掌缓缓提向胸前,似欲翻掌击出。
  就在沙九公蓄劲待发,严慕光凝功防范,双方即将互作强拚的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人高声叫道:“沙二老怪,你那只鬼爪子,莫往外翻,我有话说!”
  随着语声,在对涧宛如绝世飞仙凭虚御风般,飘过一条人影,正是那位满头乱发,一脸虬须,与“东岳神医”柳云亭,合称“泰山双绝”和“风雷神乞”公羊懋!
  “三眼灵官”沙九公一见“风雷神乞”公羊懋,不禁双眉微蹙,愤然叫道:“公羊老花子,你不在东岳泰山喝酒睡觉,却跑到西岳华山则甚?”
  “风雷神乞”公羊懋怪笑答道:“泰山不是我公羊懋买的,华山也不是你沙九公堆的,我不限制任何人遨游泰山,难道你这华山,我来不得吗?”
  “三眼灵官”沙九公冷然说道:“公羊老花子,你不要耍什么花样,常言道得好:‘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你突来西岳之意,莫非为的就是严慕光这狂妄小辈?”
  “风雷神乞”公羊懋仍以玩世不恭的诙谐神态,哎呀一声,摇头晃脑地,向“三眼灵官”沙九公怪笑说道:“沙二老怪,我们仅仅年余未见,你怎么学会了未卜先知的诸葛神数?”
  严慕光听到此处,知道这位与“东岳神医”齐名的“风雷神乞”,是为援助自己而来,遂恭身一礼,含笑说道:“多谢公羊老前辈盛意,但晚辈誓必手刃‘六指仙猿’米元通,以报‘南岳双姝’之仇……”
  话犹未了,“风雷神乞”公羊懋便即双眼一瞪,哈哈怪笑道:
  “‘六指仙猿’米元通如今不在华山,此仇怎样报法?严哥儿莫再多口,你就听我的吧!”
  说到此处,转身又对“三眼灵官”沙九公笑道:“沙二老怪,米元通及戴景,暗害‘玄衣仙子’卫灵芝,‘红衣仙子’许灵莎之事,‘南岳神妪’崔玉得知以后,必不与你们干休,而严慕光独闯华山,杀死‘瘦纯阳’戴景,断去‘小温侯’董强一臂之举,你们‘西岳三怪’,也决难忍下这口恶气!故而据我老花子拙见,目前不必多事,双方约时约地,作一了断,岂不干干脆脆?”
  “三眼灵官”沙九公冷笑一声说道:“公羊老花子,尔不要把西岳一派,视如草芥,将我沙九公看成了小小顽童,严慕光小辈,擅闯华山,杀伤本派人物,最少也得留下他一条大腿,或是两颗眼珠!仅凭你老花子舌粲莲花的说上两句,我就甘心让他安然离去吗?”
  严慕光听得剑眉一剔,方等开口,“风雷神乞”公羊懋却对他连连摇手,又向“三眼灵官”沙九公继续说道:“沙二老怪,你居然不卖老花子一点面子?”
  “三眼灵官”沙九公冷笑答道:“泰山双绝的名头,和我们‘西岳三怪’,差不了许多,谁也不对谁买账!”
  “风雷神乞”公羊懋双眼一瞪,目中炯炯神光,电射而出,向“三眼灵官”沙九公怒声叫道:“沙九公,你若不卖这个面子,难道不怕我施展威震武林的‘风雷神掌’!”
  沙九公微退半步,目光一闪,傲然答道:“老花子倘若定要将此事揽到你自己头上,沙九公接你几招‘风雷神掌’就是!”
  严慕光以为双方已闹僵,一场恶斗难免,自己倒可藉此见识一下“风雷神乞”公羊懋在武林中极具威名的“风雷神掌”,究竟精妙到什么地方?
  谁知“三眼灵官”沙九公傲然答话以后,“风雷神乞”公羊懋并未激怒动手,竟又恢复了他那诙谐神态,目光一注沙九公,笑嘻嘻地说道:“沙二老怪莫要发狠,你当真不准我这人情吗?”
  “三眼灵官”沙九公久知“风雷神乞”公羊懋对敌之际,下手又辣又快,性情也高傲无比,故在答话之前,早就全神戒备!
  如今见他居然毫无怒色,不由暗暗称奇,但戒备之心,仍未稍怠地,厉声道:“老花子何必多言?不准就是不准!”
  “风雷神乞”公羊懋仰天“哈哈”一笑,笑声强烈得宛如晴空霹雳,平地焦雷,震惊得“三眼灵官”沙九公身傍站立的紫面老者,及绛衣少妇,均往后退一步!
  公羊懋笑声一收,目注“三眼灵官”沙九公问道:“沙二老怪,我公羊懋讲情不准,倘若换一个面子比我大的人来讲情,又复如何?”
  “三眼灵官”沙九公摇头说道:“当代武林中,比公羊老花子面子再大之人,恐怕宛如凤毛麟角!”
  “风雷神乞”公羊懋嘻嘻一笑,自腰间摸出一面白玉小牌,向“三眼灵官”沙九公晃了一晃!
  “三眼灵官”沙九公大吃一惊,脸上神色立变地,蹙眉叫道:
  “难道这‘勾魂玉敕’的主人,也要干预这件事么?”
  “风雷神乞”公羊懋冷笑说道:“岂但干预,连人都就在近处,他请我用这‘勾魂玉敕’传言,倘若不准人情,立即血洗三圣宫,把你们西岳一派,杀个落花流水!”
  严慕光闻言,暗忖这“勾魂玉敕”的主人,究竟是谁?与自己有何关系?这种霸道语气,岂不……
  他此念犹未了,“三眼灵官”沙九公业已眉头深皱地,缓缓说道:“‘勾魂玉敕’主人,虽然名满江湖,但‘西岳三怪’也未见得就对他怯惧,不过老花子既然一再讲情,我也未便当真不允,你能代表‘南岳神妪’崔玉,及‘冷竹先生’查一溟,和我约个时间地点么?”
  “风雷神乞”公羊懋哈哈一笑说道:“好不识羞的沙二老怪,你分明一见这‘勾魂玉敕’,便即胆战心寒,却还硬装面子,把人情卖到我老花子的身上,来日这场大会,几乎惊动了五岳群豪,不妨把极多江湖恩怨,并在一处解决!故而时间应该定得长些,彼此才均易充分准备!”
  “三眼灵官”沙九公点头说道,“时间便定在后年清明,地点由你决定好了!”
  “风雷神乞”公羊懋想了一想怪笑说道:“我认为比较适当的地点,只有两处,一处是‘独臂头陀’闭关潜修的中岳嵩山峻极峰顶,另一处则是大家一齐西出玉门关,在白龙堆的无垠黄沙之中,一了彼此恩怨!”
  “三眼灵官”沙九公微一寻思说道:“还是白龙堆来得妥当,倘有惨遭劫数之人,就便埋骨黄沙,倒也干净!”
  “风雷神乞”公羊懋怪笑说道:“时间地点既已决定,你我便分别通知有关各人,老花子要告辞了!”
  话完,拉着严慕光施展轻功,跃过山涧,“三眼灵官”沙九公也带领紫面老者,绎衣少妇,悻悻然地,回转玉笔峰三圣宫内。
  “风雷神乞”公羊懋才一过涧,便即顿足长啸,好似胸中积郁着的无比愤怒,都要在这声长啸之中,舒泄净尽!
  严慕光讶然问道:“公羊老前辈……”
  话方出口,前面嶙峋的怪石之后,闪出了“东岳神医”柳云亭,向“风雷神乞”公羊懋,含笑问道:“老花子,你在沙二老怪之前,受了什么委屈?竟气得如此鬼啸!”
  “风雷神乞”公羊懋怪眼一翻,怒声说道:“沙二老怪敢让我受什委屈?我只是觉得半世威名,抵不过这面小小的‘勾魂玉敕’,未免太不服气!”
  说完,又自怀中取出那面白玉小牌,递向严慕光的手内!
  严慕光接过玉牌,方看出牌上镌有一条翠绿小蛇,一只赤红小蝎!
  绿蛇红蝎入目,严慕光不禁骇然失色,向“东岳神医”柳云亭,“风雷神乞”公羊懋问道:“柳老前辈与公羊老前辈,这面‘勾魂玉敕’难道是‘蛇蝎美人’令狐楚楚的代表信物?”
  “风雷神乞”公羊懋怪笑说道:“我正要问你怎会与令狐楚楚这位红粉魔头,套上交情?难道你还认不得她的信物吗?”
  严慕光摇头说道:“晚辈与令狐楚楚,从无片面之识!”
  “风雷神乞”公羊懋怪叫说道:“这就怪了,‘蛇竭美人’令狐楚楚倘若与你无什交情,怎会把这面‘勾瑰玉敕’交我?”
  严慕光问道:“公羊老前辈,你在何处遇见‘蛇蝎美人’令狐楚楚?”
  公羊懋答道:“就在前面三环谷左近,‘蛇蝎美人’令狐楚楚派遣她的贴身小婢,把这‘勾魂玉敕’送来交我,说是令狐楚楚与你颇有交情,用完以后,将‘勾瑰玉敕’交你就是!”
  严慕光灵机一动,发话问道:“公羊老前辈,你所说令狐楚楚的贴身侍婢,是不是一个颇为美貌,年仅十六岁名叫聂小青的青衣少女?”
  公羊懋点头说道:“令狐楚楚的‘青红二婢’,名满江湖,我所遇的,正是其中之一,小小年纪,确实极其难得地,已具上乘身手!”
  严慕光闻言,遂把与聂小青刚刚结识经过,向“东岳神医”柳云亭,“风雷神乞”公羊懋等“泰山双绝”,细说一遍。
  “东岳神医”柳云亭听得诧然说道:“令狐楚楚虽对‘青红二婢’甚为宠爱,但御下极严,聂小青若非奉命而为,怎敢奉托公羊老花子,把这面在武林中极具威权的‘勾魂玉敕’交给老弟?”
  严慕光闻言,不禁又对手中“勾魂玉敕”,愕然凝目!
  “风雷神乞”公羊懋怪笑说道:“不管此事的原因如何,严老弟且把这面显然比我老花子还叫得响的‘勾魂玉敕’带在身旁,总是有益无害!”
  “东岳神医”柳云亭笑道:“严老弟,你离此以后,意欲何往?”
  严慕光一面把“勾魂玉敕”,揣向怀中,一面答道:“晚辈先往咸阳古道,去赶一位新交好友之约,然后准备西出玉门关,到‘南岳双姝’被难之处,凭吊凭吊!”
  说到“南岳双姝”,严慕光不禁又是满面黯然神色!
  “东岳神医”柳云亭见状,也自微叹一声说道:“一瓣心香千里热,有人挥泪吊黄沙!‘南岳双姝’卫灵芝、许灵莎姐妹,有严老弟这等多情知己,虽在九泉,亦可无憾的了!”
  严慕光蹙眉长叹说道:“情到多时成怅惘,从今誓不再多情,多谢两位老前辈远来相助厚德,严慕光就此告别!”
  话犹未了,一双英雄虎目之中,业已泪光浮动,有点忍耐不住,赶紧向“泰山双绝”,施礼转身,真气微提,几个起落,便自消失在奇松怪石之后!
  “东岳神医”柳云亭目送严慕光身影,摇头一叹说道:“好个‘情到多时成怅惘,从今誓不再多情’,但像严慕光这样一位英挺俊朗,倜傥不群的年少英雄,哪里会轻轻易易地勘破情关……”
  “风雷神乞”公羊懋不等“东岳神医”柳云亭说完,便即怪笑连连说道:“严慕光走时,目中已现泪光,可见他是位多情种子,慢说不会参空色相,勘透情夫,就连当前的一张巨大情网,我看他也无法逃过!”
  “东岳神医”柳云亭笑道:“你所说向严慕光大张情网之人,是不是指的‘蛇蝎英人’令狐楚楚?”
  “风雷神乞”公羊懋点头怪笑说道:“不是这位红粉魔头还有哪个?令狐楚楚若不对严慕光独垂青眼,会命聂小青将那面‘勾魂玉敕’,交他携带保管么?”
  “东岳神医”柳云亭蹙眉说道:“严慕光与‘南岳双姝’交好,门户到颇相当,倘与令狐楚楚发生感情,却似不甚妥善,我们要不要从中设法,加以破坏!”
  “风雷神乞”公羊懋摇头大笑说道:“不必,不必,常言道得好,拆散人家姻缘,死后要入阿鼻地狱,何况我认为令狐楚楚只是武功极高,手下极辣,虽有‘蛇蝎美人’之名,并无‘蛇蝎美人’之实……”
  公羊懋话犹未了,“东岳神医”柳云亭便自接口说道:“老花子,你记不记得‘北海双魔’被令狐楚楚活剥人皮,张贴示众之事?”
  “风雷神乞”公羊懋双眼一瞪说道:“柳老怪物,你说话好没来由,‘北海双魔’日啖人心十颗,恶迹极著,别人惧他声势,未加诛戮,只有令狐楚楚率领青红二婢,扫荡双魔岛,连斩双魔四煞,为北海一带除了大害,虽然活剥人皮,处置稍过,但未尝不是一件血淋淋的功德呢!”
  “东岳神医”柳云亭朱笑说道:“老花子这‘血淋淋的功德’六字,用得着实新奇,看来你对严慕光与令狐楚楚间的这段情缘,竟颇为赞成的了!”
  “风雷神乞”公羊懋仰天大笑说道:“我自然赞成,‘情’之一字,魔力极大,可使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万一令狐楚楚受了严慕光薰陶,处事稍循正道,则武林之中,谁不尊敬这位绝代红妆,旷世女侠?”
  这“泰山双绝”,“东西神医”柳云亭与“风雷神乞”公羊懋,关怀严慕光之事,暂时不提,且说那位带着凄绝心情,满眼泪光,独自离却华山,扑奔咸阳古道的“玉笛金弓神剑手”方面。
  严慕光当时虽因提及“南岳双姝”,心情激动,热泪难禁,但疾驰过两座峰头,也就被那猎猎西风,渐渐吹淡了胸头愁意!
  他在春初行道洞庭云梦之际,结交了一位与自己年岁相若,风秀神绝的白衣书生,名叫诸葛朗,两人气味相投,萍水初交,顿成莫逆,但因当对诸葛朗身有要事,无暇盘桓,遂与严慕光约定,于重阳前二日,在长安城西二十里的咸阳古道相会,彼此再作快聚!
  严慕光离却华山,略为浏览沿途的关中风景,算准时日,恰好于九月初七,赶到了咸阳古道。
  万户砧声冷,层霄雁阵长,芦花凉月白,枫叶夕阳丹,节近重阳的残秋景色,使得严慕光这位多情善感,风流蕴藉的年少英雄,胸怀中又复惘惘添愁,剑眉凝恨。
  严慕光因与诸葛朗约定在长安城西二十里之处相会,如今自己已到,诸葛朗却尚未见来,目睹古树西风,潇潇落叶,不禁颇觉寂寞,遂取下腰间玉笛,吹了一阙“忆秦娥”,并纵声歌道:
  “箫声咽,
  秦娥梦断秦楼月,
  秦楼月,
  年年柳色,灞陵伤别!
  乐游原上请秋节,
  咸阳古道音尘绝,
  音尘绝,
  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歌声方歇,便听得身后古树之上,有人微叹说道:“残照西风,华年不改,汉家陵阙,却几易主人。身到咸阳,连半丝‘阿房’痕迹,都看不到,可见得世事宛如春梦短;为欢须及少年时,严兄莫要疑我爽约不来,小弟诸葛朗,在这西风古树之上,坐待已久呢!”
  严慕光上次与诸葛朗在云梦相逢,只羡慕对方人品才华,彼此未曾谈到武功方面,故而如今闻言之下,颇吃一惊,暗想对方久坐身后,自己毫无所知,这诸葛朗在武功之上,竟也未必逊于自己。
  惊佩之余,转身含笑道:“世事虽然短于春梦,人情却未必薄似秋云,即以小弟与诸葛兄,赶赴咸阳,互尊此约而论,也不比古人为逊……”
  语音未了,一位风神俊朗无比的白衣书生,已在严慕光身前,飘然而立,面含微笑说道:“小弟此来,是赶严兄之约,但严兄却未必是为了小弟,特到关中呢。”
  严慕光“咦”了一声,目注诸葛朗问道:“诸葛兄此语何来?”
  诸葛朗微笑答道:“严兄适才所奏笛韵之中,情感凄绝,哪里有丝毫千里赴约,契重新交的壮怀逸志?”
  严慕光好生惊佩地,“呀”了一声说道:“诸葛兄真是知音,不瞒诸葛兄说,小弟赴约之前,确曾遭遇了一桩伤心憾事!”
  诣葛朗闻言,蹙眉长揖说道:“严兄请恕小弟失言,勾起你的伤心之事,但不知严兄是为何人……”
  严慕光长叹一声,接口答道:“书有未曾经我谈,事无不可对人言,小弟是为了两位红妆知己,遭人暗算,玉殒香消之事,有些心中恨悒!”
  话完,遂把“南岳双姝”遇难,及自己独闯华山,手刃“瘦纯阳”戴景等经过,向诸葛朗细说一遍。
  诸葛朗静静听完,又向严慕光深深一揖说道:“严兄在如此心情之下,仍然赶到咸阳古道赴约,委实信义过人,诸葛朗敬佩无比!”
  严慕光凄然一笑说道:“小弟来践诸葛兄之约以后,便当跋涉千里,西出玉门关,到那漠漠黄沙之上,洒泪焚香,一奠红颜知己!”
  诸葛朗也听得摇头一叹,黯然说道:“人生得知己难,得红颜知己更难,严兄两位红颜知己,一齐黄沙埋骨,玉殒香消,委实令人一掬同情之泪!诸葛朗身无要事,愿意奉陪严兄西奔大漠,同出玉门关,以解你旅途寂寞如何?”
  严慕光大喜过望地,连连称谢说道:“诸葛兄如此仗义,严慕光感谢不尽!”
  诸葛朗仰手向西一指,含笑说道:“严兄请看,这咸阳古道之上,秋意萧萧,我们便在西风落落之间,奔皋兰,出玉门,例也颇富诗意,颇饶幽趣!”
  严慕光胸中忧愁无限,黯然说道:“纵然富有诗意,也不过是首断肠诗而已!”
  诸葛朗一双黑白分明翦水双瞳之中的神光微闪,观定严慕光,朗声说道:“严兄,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你不要如此的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古人诗句说得好:‘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你不要忘了你‘玉笛金弓神剑手’七字,为你师尊‘冷竹先生’查一溟,颇增光彩,是当代武林中,响当当的英雄侠士!”
  这一番话儿,果然把位“玉笛金弓神剑手”严慕光说得豪情勃发起来,剑眉轩处,目光凝注诸葛朗问道:“诸葛兄,你除了文采风流以外,分明也具有绝世身手,可否赐告宗派?”
  诸葛朗摇头笑道:“我不能说不通武技,但皮毛末学,那里够得上有‘派别’之称?如今既附交末,严兄务须多加指点才是!”
  严慕光闻言微笑说道:“满瓶不动,深藏若虚,仅从诸葛兄这种谦冲风采以上,便可看出你比我高明多了!”
  诸葛朗微笑说道:“严兄独闯华山,弓射‘瘦纯阳’戴景,剑劈‘小温侯’董强,把威震关中的‘西岳三怪’,视若无物,才真是神勇无双,高明得紧呢!”
  严慕光俊脸一红,愧然说道:“我独闯华山,只是一时血气之勇,其实若论功力火候,恐怕尚非‘西岳三怪’之敌。若不是‘泰山双绝’,‘东岳神医’柳玉亭,‘风雷神乞’公羊懋等两位前辈,及‘蛇蝎美人’令狐楚楚为助,可能早遭‘三眼灵官’沙九公的毒手。”
  诸葛朗听得大吃一惊问道:“‘蛇蝎美人’令狐楚楚也去华山,帮助严兄了吗?”
  严慕光自怀中取出那面“勾魂玉敕”递给诸葛朗观看,并微叹说道:“我真想不到这位令狐姑娘的威风,大到如此程度?小小一面‘勾魂玉敕’,竟比‘风雷神乞’公羊懋的亲身到场,还要有效!”
  诸葛朗含笑说道:“小弟说得如何?‘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连一跺足能使整个江湖颤抖的‘蛇蝎美人’令狐楚楚,居然也对严兄独垂青眼!”
  严慕光苦笑说道:“这事颇使小弟迷惑,因为我与令狐楚楚,从无片面之识,她为何派遣贴身婢女聂小青,到华山救我则甚?”
  诸葛朗朗笑道:“这桩问题,极易解答,因凡是女人,除了出家遁世以外必须寻觅归宿,令狐楚楚不过慧眼识英雄,选对了严兄这位人中麟凤而已!”
  严慕光摇头说道:“诸葛兄,不要取笑,小弟两位红颜知己新亡,哪里还有这等情致?”
  诸葛朗失笑说道:“南岳双姝既遭劫数,严兄为她们矢志诛仇,并千里凭吊,也就足慰芳魂,于九泉之下了。大大不必矫情,更不必害怕……”
  严慕光剑眉双挑,接口问道:“我害怕什么?”
  诸葛朗笑道:“严兄可能怯于令狐楚楚的‘蛇蝎美人’名头,不敢消受这种飞来艳福!”
  严慕光傲骨天生,闻言之下,豪言说道:“蛇蝎不可畏,美人却足亲,令狐楚楚又不是勾魂恶鬼,吸血魔王,我怕她则甚?”
  诸葛朗目光凝注严慕光,抚掌笑道:“玉树临风,豪情万丈,青云意气,白雪襟怀,严兄真是一位绝世罕见的美男子,俏英雄,假如我是令狐楚楚,也会对你独垂青眼,倾倒备至呢!”
  语音方了,慕然间一缕寒光自相距丈许外的一株古树之下,向严慕光迎面飞到!
  诸葛朗闻声伸手,用食中二指,挟住那缕寒光,竟是一根长约寸许短短白羽!
  白羽刚入手,那株古树梢头,便即纵起一位身着红衣少女,以武林罕见的“凌空虚渡”神功,一飘五丈,在咸阳古道的两旁树顶之上,电疾云飘般,西行而逝!
  这少女虽因背向严慕光,诸葛朗,难辨面貌,但仅从她那纤细合度,修短适中的婀娜身材上,便可看出是他绝世美人胎子!
  严慕光剑眉微轩,喃喃自话说道:“这红衣少女,是何路数?”
  诸葛朗张口笑道:“那还用猜,定然便是对严兄青眼独垂的‘蛇蝎美人’令狐楚楚!”
  严慕光摇头说道:“不对,不对,她不是令狐楚楚!”
  诸葛朗微愕问道:“严兄怎么知道她不是今狐楚楚?”
  严慕光道:“今狐楚楚名震江湖,武功绝世,这红衣少女,虽然施展的是‘凌空虚渡’神功,但火候方面,不过与我仿佛!”
  诸葛朗“哦”了一声,把手中白羽递过,微笑说道;“严兄,你猜错了,这红衣少女正是令狐楚楚,她所以不展绝世武功,也许是一片苦心,怕你怪她炫耀!”
  严慕光接过白羽,见上面卷着一张薄纸小柬,遂打开观看,柬上有十四个龙飞凤舞行书,首先入目,写的是:
  “知君欲吊红颜侣,愿护严郎出玉门!”
  在这两句小诗之后,还有几行簪花小字,严慕光与诸葛朗一同细看,见是:“西岳三怪与世外八凶暗通声气,妄图武林霸业,谋获‘血神经’,并对正派人物,时时觅机暗算!江湖鬼域,阴恶难防,尤以西去玉门,更多险厄,务请经常警戒,贱妾亦当勉尽绵力,为君子作护卫也!贱妾令狐楚楚奉字。”
  诸葛朗看完小柬,哈哈笑道:“深情款款,流露于字里行间,严兄艳福无边,委实令小弟羡慕了!”
  严慕光见这位名满江湖的“蛇蝎美人”令狐楚楚,果然极对自己关怀,不禁有点受宠若惊,俊脸倏热,设法移转话头,向诸葛朗微笑说道:“诸葛兄,‘世外八凶’是谁?我只知道‘秃顶苍龙’龙九渊、‘蓝鹰’谭干及‘幽灵鬼女’阴素梅等三人,还有五名,诸葛兄可知道吗?”
  诸葛朗点头答道:“小弟最近听人说过‘世外八凶’共是五男三女,除了严兄所说的‘秃顶苍龙’龙九渊、‘蓝鹰’谭干及‘幽灵鬼女’阴素梅以外,还有‘百臂殃神’艾天泽、‘鸩盘宫主’赫连英、‘桃花羽士’熊策、‘白骨弥敕’智通僧、‘铁心王母’上官凤!”
  严慕光皱眉说道:“这些魔头,不大在江湖走动,我连一个都未曾会过!”
  诸葛朗正色说道:“小弟听得人言,这‘世外八凶’之中,五男好斗,三女难当,个个皆有一身出奇歹毒武学,尤其以‘幽灵鬼女’阴素梅,最不好惹!”
  严慕光目光微注令狐楚楚那张小柬,皱眉说道:“令狐楚楚这柬上所书写的‘西出玉门,尤多险厄’之语,是何用意?”
  诸葛朗笑道:“这关键恐在,‘谋获血神经’五字,‘世外八凶’既也觊觎‘血神经’,则西北道上,必现魔踪,我们这一路之间,定然颇不寂寞!”
  严慕光轩眉说道:“不寂寞最好,我倒真想见识见识这些‘世外八凶’,究竟是些什么神头鬼脸人物?”
  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一事,目注诸葛朗,含笑问道:“诸葛兄,你适才接那令狐楚楚的传书白羽之际,用的像佛门绝学‘拈花手法’?”
  诸葛朗点头笑道:“严兄眼力着实不错!”
  严慕光笑道,“既然如此,诸葛兄的尊师,是哪位佛门前辈?”
  诸葛朗微微一笑,摇头说道:“我师傅功行早满,西归已久!”
  严慕光“哦”了一声笑道:“据严慕光所知,业已功行圆满,示寂西归的佛门前辈,计有少林净慧大师、罗浮妙法庵主,以及一位身怀旷古绝今武学,但听说从来未曾收过弟子的‘无名神尼’……”
  诸葛朗连连摇手,截断严慕光话头,含笑说道:“严兄不必乱猜,并非小弟故作神秘,实因先师遗命不许我提起他老人家法讳,故而只好请严兄原谅的了!”
  严慕光听诸葛朗这样说法,自然不便再问,两人遂在这咸阳古道以上,踏着满地落叶,迎着猎猎西风,直奔甘凉而去。
  陕西境内,安然无事。待进入甘肃,到了六盘山时,却又复得到那位“蛇蝎美人”令狐楚楚讯息。
  这回令狐楚楚是用那传书白羽,钉在一株古树身之上,系柬示警,等严慕光、诸葛朗到达古树之前,伊人早渺,只留下一阵似兰清馨的淡淡香气!
  诸葛朗取下传书白羽以上所系小柬,递与严慕光,含笑说道:“千里来倾知己泪,沿途频得美人书!严兄所经,确是当世武林佳话!但据小弟之见,若非你对‘南岳双姝’,情真义重,也未必能获得令狐楚楚的如此垂青呢。”
  严慕光拆开小柬,只见柬上写着:“世外八凶中之‘桃花羽士’熊策,及‘西岳派’下凶徒二人,蹑君多日,恐在六盘山中,有所动作,度君武技,及同行俊侣功力,应渡此厄有余,贱妄隐在暗处,瞻仰身手,并为君防范意外来敌可矣!令狐楚楚再拜。”
  严慕光对着这笺纸上写得宛如美女簪花的端正小字,不禁微觉出神地,惘然说道:“诸葛兄,我真想不到令狐楚楚除了武功绝世以外,并还颇通文理,写得一笔好字!”
  诸葛朗含笑说道:“惺惺相惜,自古皆然,令狐楚楚假若本身条件不够,她也不敢对严兄这等文通武达,倜傥风流的人物,如此示意的呢!”
  严慕光耳根微热,脸上一红,微笑说道:“诸葛兄文采风神,及武功见识,胜我十倍,以后千万莫再谬赞,致他严慕光汗颜无地,你看,令狐楚楚函中,不也对你十分钦佩的么?”
  诸葛朗失笑说道:“严兄这样说话,小弟未免有点受宠若惊!我只想能在前途见识见识令狐楚楚的美貌武功,看看这位行迹飘忽,难辨正邪,能使当世武林黑白两道无不头疼的绝代红妆,究竟美到什么程度?及厉害到什么程度?”
  严慕光剑眉微蹙,沉吟说道:“令狐楚楚既有那么大名头,武功或许相当厉害?但容貌方面,却未必能够美过黄沙埋骨的‘南岳双姝’。”
  诸葛朗摇头笑道:“常言说得好‘情人眼里出西施’,严兄如今与‘南岳双姝’的旧情未泯,自然是这等说法,将来你若与令狐楚楚有了感情以后,定又认为令狐楚楚倾国倾城,姿色绝世!”
  两人一面笑谈,一面从容举步,走到此处,恰好是个山峰转角!
  诸葛朗首先止步,目光微注峰后,向严慕光用手势表示峰后似有理伏。
  严慕光并未听得任何声息,但知诸葛朗决对不会虚言,遂剑眉双挑,一阵龙吟长笑,向石后发话说道:“北岳恒山冷竹坪门下‘玉笛金弓神剑手’严慕光,敬请西岳同源,及‘世外八凶’中的‘桃花羽士’熊策现身一会!”
  话音刚了,一声“无量天尊”,突响当空,面前人形连闪,现出一道二俗,挡住严慕光及诸葛朗的去路。
  道人是个三十六七的俊美人物,身穿杏黄道袍,肩头飘着杏黄剑穗,除了一双滴溜溜,水淋淋的桃花眼以外,颇有一些仙风道骨模样!
  那两个俗家人,一个虎背熊腰,身材高大,手中抱着一只极为沉重的外门兵刃,独脚铜刘,年岁约在四十上下!
  另一个则是说鹰瞬虎视,一看便知颇工心计,并甚阴狠的蓝衫中年儒生,手中摇着一柄洒金湘妃竹扇,年龄约有三十七八!
  那道人向严慕光单掌当胸,打一问讯说道:“严朋友,贫道素昧生平,怎的一口便能叫出贫道法号?并知道西岳人物,一同在此!”
  严慕光索性依照令狐楚楚的留柬接道:“道长等尾随严慕光已非一日,难道真把我们当做泥塑木雕,毫无所觉吗?”
  “桃花羽士”熊策含笑说道:“严朋友既已洞悉贫道等人身分,应该也已知晓我们挡道之意!”
  严慕光摇头笑道:“天下人行天下路,严慕光不知道长率人拦路之意。”
  “桃花羽土”熊策阴森森地笑了一下说道:“贫道先为严朋友介绍两位武林好手!”
  说话至此,伸手一指那怀抱独脚铜刘的大汉,及手摇摺扇的蓝衫儒生,含笑说道:“这两他是西岳一派中的‘神勇铁金刚’孟飞熊,及‘铁心请葛’侯鼐!”
  严慕光“哦”了一声说道,“孟朋友与侯朋友既是西岳一派,莫非是请了这位熊道长,邀劫严慕光,要报‘瘦纯阳’戴景,及‘小温侯’董强之仇?”
  “神勇快金刚”孟飞熊怪眼双翻,“哼”了一声,正待答话,那位号“铁心诸葛”的侯鼐,业已抢先哈哈笑道:“严兄说哪里话来!戴景、董强之仇,算得了什么?何况彼此又复定了后年清明的白龙堆之约,哪有如此小气地向严兄拦道相扰之理?”
  严慕光听“铁心诸葛”侯鼐说得如此漂亮,到不禁满怀疑惑地,愕然问道:“侯朋友等既非为了戴景、董强之事,严慕光却莫测高深,猜不出了!”
  诸葛朗自双方答话以来,一直含笑旁观,但听到此处,却接口笑道:“严兄聪明一世,懵懂一时,熊道长与孟朋友、侯朋友拦道之意,显而易见!”
  “铁心诸葛”侯鼐闻言,冷冷瞥了诸葛朗一眼问道:“阁下何人?你未必猜得对吧?”
  诸葛朗微笑说道:“我叫诸葛朗,你是‘铁心诸葛’,我是‘肉心诸葛’,自然你一窍不通,而我却玲珑剔透的了!”
  “神勇铁金刚”孟飞熊听得冷笑说道:“你凭什么自诩玲珑剔透?”
  诸葛朗笑道:“玲珑剔透就是无事不知,也就是我认为可以猜得出你们的拦道本意!”
  “神勇铁金刚”孟飞熊越发哂然不屑地,一举手中独脚铜刘,冷笑问道:“诸葛朗,你好狂妄,既然无事不知,可知道孟飞熊手中这只独脚铜刘,重约多少?”
  严慕光觉得对方所问,无理已极,正待发话斥责,谁知诸葛朗却应声含笑答道:“这个问题不难,你膂力着实不弱,这只独脚铜刘,通体皆实,计共重两百零四斤半!”
  严慕光闻言,以为诸葛朗定是信口取笑,但那“神勇金刚”孟飞熊,却惊得倒退两步,怪声叫道:“奇怪,奇怪,你怎么真能说得丝毫不错?”
  诸葛朗装出一副酸秀才的模样,摇头晃脑说道:“此诸葛之所以为亮也!”
  “铁心诸葛”侯鼐哂然说道:“愚者千虑,亦有一得,这也许被你冒碰上了。”
  诸葛朗不以为忤地,微笑说道:“独脚铜刘的重量,就算可以冒碰,但我若猜测出你们拦道之意,是否又是冒碰呢?”
  “铁心诸葛”侯鼐冷笑说道:“在你尚未猜对之前,最好不必如此自吹自擂!”
  诸葛朗长眉双轩,大笑说道:“司马昭之意,路人皆知,你们不是因为误打误撞地,获得一些有关‘血神经’的讯息,要想独吞异宝,不让其他武林人物再出玉门关是吗?”
  “铁心诸葛”侯鼐,与“神勇铁金刚”孟飞熊闻言,不禁吃惊得连退两步,目光凝注诸葛朗,神情讶异欲绝!
  “桃花羽土”熊策听至此,缓缓笑道:“诸葛朋友好辩才,好心机,你是哪派人物?”
  诸葛朗摇头说道:“诸葛朗薄技劣材,不成气候,哪里有甚派别?”
  “桃花羽士”熊策又复笑道:“诸葛朋友,既知我们拦道用意,可肯取消此行,不出玉门关吗?”
  严慕光剑眉一挑,面寒似冰,正待冷然发话,诸葛朗已先春风满面地,含笑说道:“你们谋取‘血神经’,我们西奔大漠,吊祭亡友,根本像风来水上,云度寒塘般,彼此互不相关,何必多此一举的拦道则甚?”
  “桃花羽士”熊策淡然一笑说道:“一束心香,两行热泪,幽明相吊,其诚在心,又何必定欲风尘仆仆地,西出玉门关呢?”
  严慕光按纳不住地,勃然说道:“严慕光与诸葛朗,西行之念已决,道长……”
  话犹未了,“桃花羽土”熊策已接口笑道:“由这六盘山至玉门关之间,共有三道关口,严朋友过得了第一关,过不了第二关,过得了第二关,过不了第三关,既然其志不在‘血神经’,又何必如此犯难冒险?”
  严慕光目射神光,冷哼一声说道:“你们把‘血神经’看得比命还重,严慕光何尝不把亡友交情,看得比天还高?此处若算第一关,我就要试试三位的把关手段了!”
  “铁心诸葛”侯鼐一晃手中湘妃竹扇,冷然说道:“严慕光,你既然不识抬举,就在我这‘勾魂扇’下……”
  话音到此,便被诸葛朗一阵讪笑意味极浓的森森声音打断!
  “铁心诸葛”侯鼐向诸葛朗厉声叫道:“诸葛朗,你如此冷笑则甚?”
  诸葛朗目光斜睨“铁心诸葛”侯鼐,满面不屑神色,哂然说道:“我笑你是条死在眼前的釜底之鱼,还敢如此妄自张致?”
  “铁心诸葛”侯鼐功力暗注右臂,慕然一招“天台得路”,用手中竹扇,点向诸葛朗胸前“七坎死穴”,并狞笑说道:“我们倒看看谁是死在眼前的釜底之鱼!”
  眼看“铁心诸葛”侯鼐的“勾魂扇”,业已点中诸葛朗胸前,却见诸葛朗微一吸气,足下轻旋,便自美妙无比地,倒退了三尺以外。
  “铁心诸葛”侯鼐十拿九稳的一招落空,正待继续追扑,诸葛朗却目射神光,向他沉声说道:“侯鼐,你不要不知进退地拚命找死,你先看看你手中摺扇的湘妃竹骨!”
  “铁心诸葛”侯鼐闻言,知道必有诧异,遂低头一看手中摺扇的湘妃竹扇,不禁面如土色,作声不得!
  原来自己这柄寸步不离左右,当作兵刃使用的“勾魂扇”的湘妃竹骨以上,不知何时被人镌上了“釜底之鱼”四字!
  字作小篆,携刻得极为工整精细,显非勿促之间,所能办到!
  “神勇铁金刚”孟飞熊浓眉双挑,冷笑说道:“这种不值一笑的手段……”
  话犹未了,诸葛朗便即莞尔笑道:“你说得对,真是不值一笑!”
  “神勇铁金刚”孟飞熊厉声问道:“谁不值一笑?”
  诸葛朗笑道:“自然是你,你且看看你那只独脚铜刘的脚底心上,有些什么?”
  这几句话儿,不仅使“桃花羽士”熊策,“神勇铁金刚”孟飞熊,“铁心诸葛”侯鼐等人,听得大吃一惊,连严慕光也颇为惊愕地,注目想看看!
  “神勇铁金刚”孟飞熊半信半疑地,翻转自己那只重达两百零四斤半的独脚铜刘,果见脚底心上赫然刻着“不值一笑”四字!
  诸葛朗对惊讶欲绝的“桃花羽土”熊策等人,含笑说道:“你们可知道是谁在独脚铜刘,及湘妃竹扇骨之上,神鬼不测的镌上字迹?”
  “神勇铁金刚”孟飞熊被这种出奇怪事,弄得业已盛气渐馁地,目注诸葛朗问道:“莫非是你?”
  诸葛朗仰头大笑答道:“我哪有这大能耐?但我知道镌字示警,讥笑你们是一群不值一笑的釜底之鱼的人,是名满江湖的‘蛇蝎美人’令狐楚楚!”
  “桃花羽土”熊策摇头说道:“我不相信令狐楚楚会在这六盘山中出现!”
  诸葛朗回身目注峰壁间一块离地十来丈高的突石,微凝真气,含笑叫道:“令狐姑娘可否现身?‘世外八凶’中的‘桃花羽士’熊道长,大概想和你谈谈话呢?”
  常言道得好:“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蛇蝎美人”令狐楚楚八字,久震江湖,诸葛朗这一发话,吸引得包括严慕光在内的十道炯炯眼神,齐向那峰壁突石凝注!
  诸葛朗语音了后,突石上果然现出了一位身穿红衣,雾鬟云鬓,婀娜多姿的绝代佳人,但可惜在脸上却垂落了一幅黑纱,不让人看出她的庐山面目!
  令狐楚楚这一现身,连“桃花羽士”熊策都自然而然地,往后退了半步,但他那双桃花色眼,却始终向对方凝视!
  红衣女子发出宛如出谷黄鹂般的美妙语音叫道:“熊道长!”
  “桃花羽士”熊策受宠若惊地,稽首为礼笑道:“令狐姑娘有何见教?”
  红衣女子说道:“北岳派的‘玉笛金弓神剑手’严慕光兄,以及这位诸葛先生,均是我至交好友!如今有事往大漠,请熊道长让个路儿如何?”
  “桃花羽士”熊策惑于蛇蝎美人的美色,震于令狐楚楚的威名,再一衡量敌我双方的当前形势,知道不可用强,遂在闻言之下,点头笑道:“令狐姑娘名重武林,一言九鼎,贫道自应敬遵芳命,但由这六盘山,至玉门关之间,共设有三道关口……”
  红衣女子不等“桃花羽土”熊策说完,便即接口说道:“有人设关,便有人闯关,只看谁的手段高明而已。熊道长不必顾虑后事,我只问你让不让路?”
  “这不必顾虑后事”六字,语带双关,听得“桃花羽土”熊策眉头微蹙,想了一想说道:“贫道早就说过,敬遵令狐姑娘所命,但也有一样小小要求!”
  红衣女子接道:“什么要求?”
  “桃花羽士”熊策扬眉笑道:“江湖人言,‘蛇蝎美人’令狐楚楚不但武功绝世,这风华颜色,也属旷代无双!贫道这项小小要求,就是想请令狐姑娘,除下脸上黑纱,让我能见识见识你的庐山面目!”
  红衣女子闻言,失声一笑,伸手便往脸上所罩曲面纱抽去!
  这时不仅“桃花羽士”熊策,“铁心诸葛”侯鼐,“神勇铁金刚”孟飞熊等三人,凝目注视,连严慕光也渴欲一见这位名满天下的,并对自己着意垂青的红妆奇客,究竟美艳到什么程度?
  谁知红衣女子在业已揭起一角面纱,露出欺霜寒雪的尖尖下颚之后,忽又摇头笑道:“熊道长,我今日不想露面,改个时地如何?”
  “桃花羽士”熊策颇为失望地,微叹一声说道:“令狐姑娘,你打算改在何时何地?”
  红衣女子笑道:“你们三道关口的最后一关,设在何处?”
  “桃花羽士”熊策知道不必隐讳,遂应声答道:“玉门关口!”
  “这道最后关口,必然好手云集,我就在严慕光兄,与诸葛先生通过玉门关之时,以庐山面目,与道长等‘世外八凶’,相见便了!”
  话音方落,忽然自那绝壁突石以上,向千丈幽壑,涌身下跌,所着红衣背后,拖着两条又宽又长的紫色飘带,宛如绝世飞仙,倏忽不见!
  红衣女子一走,“桃花羽士”熊策便对严慕光冷笑说道:“严朋友既有了这样好的护卫,料必不肯中止大漠之行,但愿你顺顺利利地,通过第二道关口,贫道当在玉门关左近,再复领教!”
  话完,也与“神勇铁金刚”孟飞熊,“铁心诸葛”侯鼐,悄然退去。
  诸葛朗见这三名武林凶人一走,回身对严慕光摇了摇头,含笑说道:“严兄,撇开名列‘世外八凶’的‘桃花羽士’熊策不谈,那两名西岳门下,武功也颇不弱,‘神勇铁金刚’孟飞熊的膂力,尤其惊人!若非‘蛇蝎美人’令狐楚楚及时现身,严兄或能敌得住‘桃花羽士’熊策,我却决斗不过孟飞熊,侯鼐二人,这第一关口,颇不容易闯得过呢!”,美沙里O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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