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化生活>> 随笔>> 柯云路 Ke Yunlu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46年11月13日)
柯云路把脉当代婚恋:谁的灵魂更可悲
  这是我从文二十多年来的第一本随笔集。都是这两年的作品,并无陈年老账。写这类杂文随笔,我的宗旨很简单。一是全说真事,不要半点虚的。能用事说明的道理,把事说了就得。读者都不弱智,不要一咏三叹。过去年代那些太高大的说道和太放眼的抒怀要不得,现在年代那些过分聪明的调侃也会让人觉得矫情。再一个,若真有点议论要发,一定是有感而发。无感而发的命题文章一篇都不写。三是文字只求平实,不拿捏.不摆出一个写什么写什么的大架式。只说些平常故事平常话。写了二十多年,越来越知道平实的文字其实最好。这本随笔集涉及的事情五花八门,大致归类,有政治社会、生命关怀、婚恋教育、文学艺术、生活杂谈、修身养性等。
第1节:“相对贫困”的驱动与困扰
  第一辑 政治社会(精选)
  (1)“相对贫困”的驱动与困扰
  我喜欢傅彪,喜欢他银幕上一个个鲜活朴实的形象。报上说,傅彪生活中也是个厚道老实的人,可惜,他那么快就走了。
  演艺界朋友和影迷们为他送行,场面蔚为大观。
  说起他的离去,差不多的舆论是:他纯粹是累的,第一次手术后就该好好歇着,不能再玩命出场。发出议论的人似乎比傅彪清醒。还有人说,傅彪拍了那么多戏,按说挣的钱不算少了,再拼命不值。有人便解释,他也不光为挣钱,更是因为热爱艺术。但生命只有一次,即使为了更大成就,也不值得贴上命干。报上又说,傅彪贷款买了大房子,作为名牌演员,摊子不小,耗资也大,都得靠拍片撑着。
  聪明人会说,何苦呢?摊子小点,房子小点,不就都有了吗?
  那么,傅彪为何看不清呢?
  著名制片人张纪中在傅彪走后说,社会要关心艺人,他们面对的压力非常人可以想像。你在这个圈子里混,就不可能挣脱圈内的许多游戏规则。
  一般人会觉得这话不得要领。演艺明星又非弱势群体,没有人拿鞭子抽着他们去拍戏,是他自己鞭策着自己去拍戏。说来说去,演艺明星或者各行各业精英要学会自己爱护自己。
  可是,这年头为什么爱护自己很难做到?明明命是自己的,为什么都忘了?
  这就不得不研究一下我们手中驱赶自己的那根鞭子了。
  鞭子好像握在自己手里,其实又握在社会手里。
  每个人都不由自主鞭策自己,因为社会的竞争在督促你。在小百姓看来,傅彪成了明星,可以悠着点了。孰不知,他和所有人一样,比下有余了但还可能比上不足。他眼里一定还有比他更有成就的艺人。一个人总往高处比,内心就难免不平衡,就有对自己现状的不满,就有继续奋战的动力。
  其实全社会大小人物都如此。
  人人都处在比下有余比上不足的状态中。人人都在不平衡。人人都因为不满而充满了玩儿命的动力。在几十年前那种“一大二公”的平均主义农村里,农民可能吃不饱肚子,但是,家家户户穷着,也就没有什么不平衡。现在温饱有余,看着村里村外的人有了钱,特别是看到城里那些更富得多的人,内心自然就不平衡了。想勤劳致富的有,想谋取不义之财的也有,这在经济学上说,是人们不能忍受的“相对贫困”。
  当一个人活得比别人差比别人穷时,当一个人相对别人社会等级低时,心理失衡是难以忍受的痛苦。为了消除这种痛苦,人们才有了积极进取的动力。
  谁被这种不平衡折磨得厉害,谁追求成功的动力就强。
  那些生来富贵高人几等的小孩,长大动力相对就小。
  中国时下处在发展中,人们充满发财的梦想,相互攀比十分刺激。在每一个城市,每一个领域,包括每一个企业,都交织着密集的“不平衡”。不管多么成功的人,都有比上不足之处。一个领域内顶级成功的人,还会因更顶级人物的成功而不平衡。人人都活在“相对贫困”中,知足常乐成了古董。
  这样,我们就可以回到对傅彪的惋惜上了。
  他明明已经是相当成功的明星,为什么生病之后还歇不下来?
  在这事上,都可能当事者迷,谁也不要做旁观者清的聪明人。不信,到那些大公司看看,那些已经做到董事、总监或者部门经理的年轻人,明明累到已经爬不动楼梯了,也绝不听别人的劝,干事时悠着点。为什么?与其忍受比上不足的痛苦,他宁肯这样累着。哪怕累得身体差点,也不能比别人升迁慢,比别人月薪少,比别人买房买车难。
  人人都是这么干的。
  傅彪病后,亲朋好友肯定也劝过他多歇歇,但没能劝住他。现在,我们想劝全社会的人都从容一点,爱护生命,也未必劝得住。在目前的文化背景下,人们忍受不平衡的耐受力差,心灵脆弱,许多人宁肯透支生命,都不愿在活得不如别人的相对贫困中难受。
  只有从社会文化入手,让人们知道,生活的质量等级除了金钱成功之外,还有一定的悠闲与自由,善待自己是成功不可或缺的要素,人们的盲目才可能减少。这时,关爱艺人才有可能多少变成一句实在话。
  关键在文化。
第2节:没有猫狗的村庄(1)
  (2)没有猫狗的村庄
  关于生态环境的持续恶化,媒体做过大量报道,以为这方面的神经已几近麻木。
  近日读《市场报》记者罗庆华和胡雪良的文章《乐清生态环境“污”云笼罩》,还是再度感到愤懑。报道说,乐清是著名的低压电器生产基地,2005年,低压电器总产值达400多亿元,占全国市场份额的六成以上。被冠以“低压电器之都”、“钻头产业基地”、“电子元器件生产基地”、“精密模具生产基地”等称谓,其创造的产值高居温州各县之首。然而,在经济高速发展的背后,环境却付出了高昂代价。1.4万亩淡水养殖场被严重污染,69个村庄发生大面积贝类死亡;更令人揪心的是,在一个紧邻电镀厂的村庄,19人患上同一种病症,已有15人相继病故。经北京农林科学院、浙江大学化学研究所对水样、土样的检测,显示多种有害重金属严重超标。被污染的上好耕地大部分已经撂荒,成熟的农产品村民不敢食用,迫于生计,违心地拿到集市上卖掉。
  不错,中国用二三十年的时间走完了发达国家近百年的工业化之路,许多人已习惯将“大国地位”、“大国心态”挂在嘴边。今天的中国人外出旅游,已成为众多时尚之都最受欢迎的消费者。城市的规模越来越大,高速路四通八达,小汽车已成为普通家庭的代步工具。这一切似乎都逼近中国人一直以来的梦想。
  然而,路修得再宽,是让人走的。房子盖得再大,是让人住的。
  以人为本,永远应该是第一位的。
  我的一个朋友出生在河北著名的产棉区,据他讲,小时候的故乡“水坑”星罗棋布,夏日孩子们脱光了衣服在“水坑”里嬉戏,至今仍是他最快乐的回忆。“水坑”盛产一种八寸长的金红色鲤鱼,农民们下“坑”捞鱼根本不用工具,只穿短裤徒手下到坑里,几分钟就可摸到几条活蹦乱跳的鲤鱼。更奇的是,到井里担水,一桶水提上来,总有几条寸长的小鱼游在其间。然而,几年前他再度回乡,村庄早已不复童年时的模样。曾经闪着波光、跳跃着金红色鲤鱼的“水坑”早已干涸,长着没人高的荒草。因为棉花招虫,大剂量使用农药,所有的沟渠井水均遭污染,妇女喝到四十岁就开始掉牙,显出老态。农药战胜了虫害,苍蝇蚊子几近绝迹,这或许是好事,但猫狗也无一逃生。
  没有了猫狗的村庄有些异样的寂静。
  上世纪九十年代,白洋淀曾重现旧日荡漾的碧波,我曾两次去那里游玩。阔大的水面,高高的芦苇荡,摇着船桨的渔家,算得上名副其实的“华北明珠”。但两年前再去,水位下降,许多湖面已无法行船,且污染严重,散发着恶臭。
  由此,我不再吃曾经非常喜欢的白洋淀产咸鸭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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