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 道

[禾源]

墨 道
禾 源
想起来对我震撼最大的景致就是几幅相当简约的情景。大漠戈壁，茫茫沙海，无垠草原，远山夜月。我并不是觉得在他们面前的渺小，而是一种失语的惊觉。一声狼吼戈壁的风也许会裹上几丝生灵的气息，一队骆驼的喷嚏也许会激动几粒沙尘，一群的马啸也许有几片草地露珠抖落，声声虫鸣也许会让万籁睡得更安祥。而我呢，我的声音一直和聪明的人类交往着，来来往往，我的发音复杂了，发出的声音就是天籁杂音。失语是理智选择！我只能失语！
这些景象对我震撼，是一种气场紧裹的感觉，是一种由外至内的冲击，而书法则相反，是涓涓细流汇成墨海对我的吞噬。一回回喜爱的催动着亲近了她，亲近中感受到情境之妙而生敬意，又把一层层敬意的垒扛在双肩，终于让自己匍匐在地，顶礼膜拜。这个过程真像一滴山泉的经历，从泉眼涌出，随泉水一路流过山涧，走谷穿滩，飞瀑入潭，汇入江河，看一路风景后，注入大海，感受到海的博大。心游墨海我不再失语，她的震撼会让我脱胎出一脸稚气，激动出浑身童真，惊醒着急切挑灯读卷，羞愧着如蚁瞻望门前巍峨的高峰。我是他的曾曾孙，他在我视野里就如熟悉的原野大山，我不仅能如婴儿般一头埋进母亲的怀里猛吸乳汁，还能哭哭闹闹发泄着自己的不自在，不仅能上山采笋，下河摸鱼，还能像耕夫一样，开辟着自己的小园地。这远如姓氏宗缘，近若眼前山川河流，亲如亲人，高峻宗法的熟悉墨道，我即便没能踏上，但一样有许多话要说。
我的情感相当矛盾，面对着现实中的许多喜怒哀乐的场景，会相对淡定，大概常琢磨的是他们的前因后果，思考着解决问题的办法，难与主人公情感同轨。然而在赏读影视、文学作品时，会随着情节的发展笑个翻天，泣不成声，怒捶铺板，明知此中故事是创作的，偏有“一百个”的愿意与作品交融，虽说这些艺术用的是人间七彩打底，渲染着人生五味，借助诸多的艺术表现手法，诱发着读者的七情六欲。但赏读者完全可以脱离现实中要承当义务和责任，完全不必承受着正义下的风险，可以全身心地沉浸在作品营造的氛围里，可以痛快淋漓发泄着自己的感情，让自己成为一个感性的人。仿佛这复合的艺术手法，最符合表现人们的复杂情怀。
热热闹闹的艺术大家园中，书法总像一位老者，露个脸，留下几道清爽，一别富丽堂皇、五彩缤纷，在人们的敬慕中悄悄地退到书阁，研墨闻香，一纸铺坛，心通高境。黑白贯注他的双眼，黑如明眸，白若眼底，人世间一切色相，如年年四季，只留在心中丘壑里。泪如春风雨露，沐浴得那双眼晴永远明澈见性。我有缘见过几位书法家，他们多是轻轻话语，简洁表达，即使多么嘈杂的环境里，凭借他们的气场，也会立刻罩出一隅安静的空间，平和的主调中，时不时会激起智慧的波澜，轻松，活脱，没有居高临下的压迫感，没有师道尊严说教感，新境中总似曾相识。谈到书法艺术，他们从峰顶走下，随手拈来，是兰花，是秋果，清香阵阵，让亲临者陶醉其中。
行走在墨道的书法家，是不是都一路洒脱呢？对书法的理解和精修，他们可以静静在黑白中体悟，然而繁杂的世俗，这黑白二色能过滤尽七彩的缤纷吗？就如那索取或说请求墨宝之事，就够考验他们。有的是赏识，有的是附庸，有的图名，有的图利，雅俗间总有人走得勤快，一心想把大雅拐到俗中。施舍本就是一种纵欲，这欲望能满足的了吗？不赠予，有时也难免不近情理，再简单的生活也少不了回报这道菜。书法家们对待这些事，玩的不是墨道，而如一种技巧，然而他们的技巧仿佛来自墨道的智慧。持一颗简单的心，剔除一切名利与地位，说上一句：我今天好好写上五幅，赠给谁由你们来分配吧！一次有个书法家写上十幅，后开始加章，结果发现赠给我的一幅没了，又为我写了一幅，后来藏匿这幅作品的女服务员，拿出那幅作品请他加印时，没想到他居然当面给撕毁了，说了一句：对不起，你已经也有了，再多了就是多余的，别给自己添麻烦！服务员脸上表情相单复杂，但听了他的话，也若有所悟，露出尴尬的一笑，俊俏的脸在这简单的举动面前，那复杂的表情不再是靓丽花朵。我真切感受久染墨道，年年过滤，眼中只有黑白两色。
有学佛者说：“胸中有海，眼底无碍，呼吸宇宙通天脉；皓无瑕，素无华，悄悄来去静无价。”我无法达到“无碍、无瑕、无华、来去安静”之境，然而墨道撼得我心颤，抖得粘糊在我心壁的七情六欲摇摇欲坠，我真心想学一点书家风范，握一把狼毫，饱沾墨汁，在白白的天日下，书写着人生。

2011、9、12于听月轩

[一身灰]

见解不同凡响。

[荷梦]

挥毫泼墨间，就一个“真”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