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

[victrick]

记得高中课文里有一篇李乐薇写的文章，叫《我的空中楼阁》，自此，便在心里把家的模样照文中的样子来勾勒：“我的小屋玲珑地立于山脊的一个柔和的角度上”；“本质上，它是一幢房屋；形式上，却像鸟一样，蝶一样，憩于枝头，轻灵而自由”，多美的文字啊！“我出外，小屋是我快乐的起点；我归来，小屋是我幸福的终点。”

很久很久以来，这只是一个幻影，在心海里在梦境里沉浮。然而当今天，我搬进莱姆舍克38105号公寓时，这个幻影却是如此清晰而真实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感觉到我的语言贫乏得无以描述她的美好，和我内心的欢喜。

当一切安顿下来，床归于卧室，沙发归于客厅，碗筷在厨房找到落脚地，衣袜在衣柜整齐安静地躺好，当残雪在门边的草地上发散出迷人的光泽，当窗外的鸟鸣和树声像交响乐一样奏响，我在心爱的笔记本面前落座，便想起了关于搬家之种种。

“搬家”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不一定要有家有室的人才能搬家，往往没有家的人搬家更勤。在一般人看来，搬家其实只是从一个住的地方搬到另外一个地方，有时候会把床一块搬走，有时候只是拎了一个包，一个包就是全部的家当，在行走或近或远的距离后，在夜幕来临时，把自己的躯体从一个熟悉的地方放置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样说来，搬家就像是旅行，而事实上，我们的人生不就是一次接一次的旅行吗？

有的人从泥砖土坯做的陋室搬到了水泥钢筋砌的华屋，也有人从雕梁画栋的豪宅搬到了黑咕隆咚的囹圄；最初的家有东篱可采菊，之后的家只有铁将军把门；从前的家里充盈着母亲的唠叨、父亲的威严，还有奶奶亲手调制的羹汤的浓香，现在的家里有现代的家具，电脑空调和冰箱总是闷声地嗡嗡，还有多天不打扫在阳光下轻舞的灰尘。一次一次的搬家，我们的祖先把他乡变成家乡，而家乡早已成了故乡，甚至宗族簿里的一个地名而已。

搬家总是一件麻烦事。清理一张书桌已经不容易，何况那许许多多平常不用的物件，要从柜子顶上，从杂屋的角落里，从一层一层的抽屉里拿出来，重新编码排列，需费多少的脑筋！有时候清出来一些乱七八糟的纸片或者小玩具，因为与过去某些人某些事的关联，便无故牵扯出许多思绪的片断，拿捏在手里，竟又一次舍不得仍掉。

然而该舍弃的还是要舍弃，有的东西实在搬不动，有的东西不再派得上用场。有时候落下些什么，有时候在搬家的途中又丢失些什么，都是常事。尤其当要搬往的房子不是自己的，只是租来的，或者寄居，舍弃些身外之物在年轻的时候是无所谓，在年老的时候是不得已。等到自己置了房产，搬进去自然应该欢天喜地，然而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即使房高屋大，石狮子威风凛凛在大门口镇守，红灯笼喜气洋洋在屋檐前悬挂，谁又能说有些东西不是应该舍弃的？

搬往的房子太小，或者不是自己的产业，大约都不叫“乔迁之喜”。翻开《诗经?小雅》之伐木篇，有这么一段：“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这是“乔迁”一词的来由。意思是鸟儿们从深深的幽谷飞出来，迁往高高的乔木上居住。《诗经》的语言简约而美丽，然而我想，既然不是每一次搬家都称得上“乔迁”，那么我们为什么要搬家呢？

求学、转业、因为房东莫名其妙地中断合约或者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一个念头，我们搬家。年少的时候，“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家像个桎梏一样被挣脱得果断和爽快。还记得第一天到大学报到的情景，父亲陪着去的。离别时，见父亲转过身去，左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淌出来。一边是年轻的冷漠的心，一边是万般不舍的老泪纵横。

大学毕业以后，由于没有经济基础，只能搬到最差的铁皮房里住。里面除了一张床和一个书桌，便什么都没有。下雨的时候整晚都吵得睡不着，天阴的时候暗得像裹了层黑布。然而，在做饭的走廊上，我和我大妹妹快乐地炒着生菜拌河粉，抬头还可以看见城市里难得一见的燕子窝，里面时不时探出乳燕粉嫩嫩的头。到了夏天，房间里一只蚊子也没有，因为房间太小和太热的缘故。

到上海去也是为了求学，还记得在四平路上的四层楼的顶层，俊俊、妖精和我三个人合租了一个一室户。在那里我们真正领略了上海人（也许有的人并不是上海人）的“吵功”，无论男人女人，不管白天晚上，总可以听到那歇斯底里的一阵一阵的争吵声。在宽广的四平路上，除了川流不息的汽车外，深夜我们总是被那轰隆而去的摩托车吵醒。住了半年以后，有一天在收音机里听到9?11事件发生，我们终于想到了搬家，人生短促啊，宁愿被飞机撞死，也不要被夜以继日地吵死。

后来条件渐渐地好了，房间里摆了花，周遭也是寂静而祥和。夜雨不再打在头顶的铁皮上，而是碎玉般落在窗外硕大而翠绿的芭蕉上；争吵的声音没有了，只有文明的老头老太在路灯下静静地打太极，隔壁小孩的欢笑声也是别样的生动。在热热闹闹的尘世中起起落落的心，也静下来，澹泊下来，开始向往有一个小屋，像“空中楼阁”一样，那里是“快乐的起点”，也是“幸福的终点”；开始向往一种感情，是古老的诗经里的句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终于跨越一个浩瀚的太平洋，把家搬到了一个叫维多利亚的小城。也终于搬到了梦想中的小屋，清贫，然而宁静，而且温暖。我知道，在爱的小屋里，不管多晚，无论我是旅行之后风雪夜归，还是筵席散尽落寞而返，你都会为我点亮一盏灯，温暖我一生的期盼。

[和平岛]

好温馨的文字
往事娓娓道来
把搬家和家描写得这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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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诗是为了写更好的诗

[刘雨萍]

一次一次的搬家,是人生一次又一次的变迁.结尾是温馨的,有期盼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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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海抒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