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兵约翰给女友的信

[李盈枝]

一

刚来到新兵连时，我亮出你的照片，大家都说我吹牛。昨天收到你的信，我把你新拍的照片拿给他们看，一个个都哑巴了，半天才醒过神来：“傻大个，你小子行啊！”
今天对新兵进行心理测试：“假如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你正在站岗放哨，突然有人在背后把你紧紧抱住，你该说什么？”
不等大家苦思瞑想，我已脱口而出：“亲爱的，放开我！”
接着，教官给新兵示范如何徒手搏斗。他以我为假想敌，闪电般地夺走我的枪，然后问我：“假如你正持枪巡逻，碰到一个徒手的敌人，能轻易让他把枪夺走吗？你该怎么办？”
我想了一下，说：“我立即把枪扔掉，和他徒手搏斗。”
随后进行实战演习，教官喊道：“约翰，敌人还没扑过来，你怎么就逃跑呢？”
我说：“我没逃跑！地球是圆的，我打算兜到敌人背后把他们包围起来。”
露丝，初来乍到，不可能一口吃个胖子，你对我今天的表现还满意吧？我不在乎教官的评语，你才是我真正的教官。

[李盈枝]

二

你还记得小时候吗？有一次，你妈妈找到我家，说：“约翰用石块砸我家的玻璃窗，把露丝都吓哭了。”
我爸爸问：“扔了几块石头？”
你妈妈说：“只一块就飞到屋里去了。”
我爸爸笑了：“这就对了，我的儿子总是百发百中。”
从那以后，我们两家就成了好邻居，你爸爸常在我爸爸书房里纵情大笑。
今天我打了20发子弹，都没打中靶子。教官大怒：“你是怎么搞的？还不如到树林里去自杀吧！”
我很听话，不一会儿，树林里一声枪响，教官脸色骤变。我忙跑过去向他敬礼：“报告，这一枪又没打中！”
下午，又是实弹射击训练。我连发几枪又都脱了靶。唉，我小时候的准头跑到哪里去了？教官火了，他喝道：“笨蛋！你瞧我的！”
他夺过我的枪瞄准射击，可连发几枪，子弹都飞到了靶外。他气势汹汹地转身冲我吼道：“瞧！你就是这样打枪的！”
我本来是个神枪手的好苗子，就因为注意力被分散，才一次次大失水准。以后，每当我端枪瞄准的时候，请你站远点儿，用不着你来抠动板机，干嘛身在千里之外还老缠着我不放！

[李盈枝]

三

我就弄不明白，你为什么对军营生活那么感兴趣，每次来信都问个没完没了。这也难怪，你从小就好奇。还记得你6岁那一年吗？你问我妈妈：“阿姨，肚脐是干什么用的？”
我妈妈真耐心，把脐带连着母体的道理，深入浅出地给你讲了一遍，然后说：“胎儿离开母体之后，医生把脐带剪断打一个结，就成了肚脐。”你双手托腮，听完了问道：“阿姨，医生为什么不打蝴蝶结？”——这事我也不记得，是你长大后我妈妈说给我听的。
在大学里，你也没改掉喜欢傻问的毛病。我可不像妈妈那样耐心，那么有学问。你就笑话我：“有这样的学生会主席吗？”
其实，军营的生活，是相当枯燥乏味的。就拿今天来说吧，一个劲儿地稍息、立正、左右转。我走出队列，对教官说：“报告，我烦透了，您不到5分钟就改变了十几次主意。”
教官说：“那你就到厨房去吧！”我巴不得离开操场，暗自高兴地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说：“遵命！谢谢长官！”
我一进厨房，中士就递给我一把刀，命令我削土豆，削好大的一堆土豆。
“喂，中士，”我奇怪地问。“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难道这里就没有削土豆的机器？”“有啊，”中士说，“你不就是吗？”
也好，功夫没有白搭的，学好这一手，将来就不用劳驾你削土豆了。

[李盈枝]

四

早上懒得叠被子，胡乱一卷就算了。纳金少校到连队来，问我：“为什么你的床上是这个样子？你看杰克叠得方方正正，多么标准！”
我说：“报告长官，杰克入伍前是卖豆腐的，我在家里是蒸花卷儿的。”
最近越来越想家，早饭后决定去找军医。我对军医说：“真是没办法，我一枪也打不准，视力一天不如一天，我又实在不愿中途退役。”
医生瞅了我一眼，说：“你能证明你的视力不好吗？”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指着5米外的一个地方说：“医生，你能看见墙上那个钉子吗？”
医生说：“能。”
“可是，”我说，“可是我却看不见。”
露丝，你说这个军医有多狡猾！
在回营房的路上，我看见教官迎面走来，便紧走几步和他撞了个满怀。我说：“对不起，长官，我的眼近视得又闯祸了，希望您不要因此建议上级劝我退伍。”
他微笑着说：“不会的，你的眼不妨碍参加肉搏战，小伙子，你蛮有力气的嘛！”
信就写到这里吧，我并不沮丧。中国人说得好：“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李盈枝]

五

这些日子太忙，要迎接泰勒将军检阅，要进行大部队联合军事演习，所以长达两周没给你写信了。
那天，泰勒将军检阅了我们的部队后，问陪同检阅的纳金少校：“为什么你的部下长得高大英俊的都排在前列，而矮个的全放在后排？”
纳金少校可能受我那天的启发，从容不迫地答道：“报告将军，因为入伍前我是摆水果摊儿的。”将军听罢微微一笑。
联合演习那天，我对指挥官说：“报告，刚收到一份司令部的电报。”
指挥官说：“肯定是紧急指示，快向大家宣读！”
我只好遵命，壮了一下胆读道：“因为你的愚蠢和无能，导致你指挥的部队一败涂地，你简直是一头猪！”
指挥官说：“这是一封密码电报，约翰，破译后直接交到我手里。”
泰勒将军阅兵那天，还搞了一次突然袭击——参观士兵食堂。
他对站在大汤锅前的士兵命令道：“让我尝尝这锅汤！”
“可是，将军……”
“没有什么‘可是’，给我勺子！”将军夺过勺子喝了一大口汤，怒斥道：“太不像话了！怎能让士兵们喝这个？这简直就是刷锅水！”
那位穿着围裙的士兵说：“我还没来得及说呢，没想到将军已经尝出来了。”
明天一早就发走这封短信，祝你晚安！

[李盈枝]

六

小时候，我去你家玩。我问你爸爸的渔网是怎么造的，你很内行地告诉我：“这你还不知道？把一个个窟窿用线扎起来就成了。”话音刚落，就听你妈妈在厨房里喊：“露丝，鱼洗好了吗？”你说：“妈妈，不用洗了，鱼不是天天都在水里吗？”
想到这里，我就忘了生迪斯上校的气。今天迪斯上校来连队视察，我们正吃午饭。他装模作样地问乔治伙食怎么样，我的朋友说：“报告长官，汤里泥土太多了。”你猜上校说啥？
他说：“你们入伍是为了保卫国土，不是来挑剔伙食的。你难道不懂吗？”
我当即代乔治回答：“懂！但绝不是让我们来吃掉国土的。”
他一看是我顶撞他，不吱声了。那天，他荣升上校来接管我们的部队时，全体官兵列队迎接。我自然是站在纳金少校“水果摊儿”的前排，他走过我面前时站住了，傲然说道：“小伙子，头抬高点，即是在大人物面前，也要挺起胸来。”
他接着又说：“让我们握握手，你可以写信告诉家人，说你同上校握过手了，他们一定会为此感到骄傲。”
我说：“是！谢谢上校先生！”
他说：“好，很有教养。小伙子，你爸爸是干什么的？”
我尽量压低嗓门说：“报告长官，我爸爸是陆军上将。”
露丝，这件事不能让我爸爸知道。入伍前，老爷子曾有军令在先：“记住，任何时候都不准说你是上将的儿子！”

[李盈枝]

七

今晚，乔治提着一瓶酒回营房，碰上了严厉的鲍尔上尉，他只好说：“这瓶酒是我和纳金少校合伙买的，一人一半。”
上尉怒喝道：“把你那一半给我倒掉！”
乔治很为难：“我那一半在下边。”
在这里，我是绝对不会像乔治那样贪杯的，因为有你这位“鲍尔上尉”在遥控。
鲍尔尽管很严厉，和乔治，和我，却私交颇好。昨天，他还和我切磋过战术问题。他假设道：“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我带领全连追击敌人，却遇到一条不知深浅的河流，又不知该怎样指挥大家渡河，我该如何是好？”
我说：“那还不好办？你只要大喊一声就行。”
他问：“喊什么？”
我说：“你就喊一声‘全体解散！10分钟后在对岸集合！’不就行了？”
你看，我不再是当年那个“小迷糊”了吧？记得刚上小学时，有一次我向同桌的你借铅笔，你说：“约翰，你不是才买了一大把吗？”我说：“都不如你的好，我的铅笔老是出错！”
如今，天各一方，我很少想念你，因为我有宏图大志。克林顿一天兵都没当，还干过8年武装部队总司令；我起码扛过枪，谁敢说你就一定不会成为第一夫人呢！

[李盈枝]

八

昨天晚上，大概是下半夜吧，有人问我：“约翰总统，您是陆军上将的儿子，而杜鲁门总统是骡马商贩的儿子，您不为此感到自豪吗？”我说：“是的，我自豪。但更应该感到自豪和骄傲的，我想是那个骡马贩子，因为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美国总统的父亲。”
又有人问：“先生，听说您不想当总统了，是不是因为您深感缺乏处理国内外大事的能力？”
我说：“不，恰恰相反，我太有能力了。我不想当总统是因为当总统没有提升的机会。”
不知夫人何时学会了一口流利的法语，深受法国民众和戴高乐总统的喜爱，我反而成了配角。在记者招待会上，我说：“本人是陪同露丝小姐到巴黎来访问的随从，为此，我不胜荣幸。”
回国后，我与夫人在总统包厢看戏。正看得入迷，不知是谁一枪把我击中……
露丝，正是这一枪击碎了我的梦。好端端的约翰总统成了大兵约翰。军营的起床号响成一片，10分钟前的总统只好慌慌张张去操场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