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改戴玨的一首好诗

[上城]

洛夫在《＜漂木＞创作记事》说：“语言的松弛，疲软无力，是诗人一种最严重的败德。”这句也适合来说这首诗。

《塞车》诗体整个构思独特，运力颇费匠心。“摩天楼成群”、“车辆滚滚流”，是都市的普遍特征，“塞车”也算现代人的一个共同体验。“争先恐后”、“峭谷”、“起伏”，分别道出了“吵杂”、“阴森”、“恐怖”都市感受，这几个词用得绝妙，因而第一节是很吸引人的，较为成功。 “峭谷间”应是高度发展了的城市独有特征。诗采用的是abba cddcb efg efg米尔顿十四行体的韵式，每行大致十一个音节（约五顿）。下面再来看这整首诗：

塞車

車窗外的其他車輛猶如波浪
般爭先恐後，在摩天樓群的峭谷間
起伏。于繁華中等待，舔食金錢
充饑，物欲終令我營養不良。

荒野的天空上偶有鷂隼的蹤影，
一路上，蘆草、野草莓、藍莓的色彩
誘人，但我直覺這樣一個所在
定充滿了泥沼，最好謹慎徐行。

窗外雨潺潺，一雙沉醉的手輕撫
我的臂膀，軟語和燭光陪我度過
平凡的夜晚。暖意正滋補靈魂。

喇叭聲把我從疲倦中驚醒，此處
是海底隧道口，我將要遠赴疑惑
的另一端，且把落寞與惆悵收存。


作者将要去海底隧道口的另一端。他要那一边去做什么？为何有这么多“落寞与惆怅”？将一个平凡的“塞车”现象写得跌宕起伏。自己初读，就感觉“金钱”这一句是处败笔，因为从诗里看没有来由。但从首节看只不过车行峭谷间，遇到“塞车”等得很疲倦，徒然冒出“金钱”充饥，只能算作一种情绪渲染。再者，首节的“金钱”、次节的“谨慎”、次次节的“滋补”，很容易误认为“舔食金钱”、“谨慎徐行”是在“滋补灵魂”，造成一个因果关联，而作者只不过为此有点“落寞与惆怅”，这不符合常理。再再者，“车窗外的其它车辆”，“窗外雨潺潺”，词语多有重复，而且这“雨潺潺”来得也突兀（尽管次节有“泥沼”交待，至少不明显），——与全诗的整个氛围不协调。两句并留一个“窗外”足矣，即使这样，也不代表它就不多余。主要这还是为了首句节奏上的效果。且整首诗前面读得像白天发生的事（白天与夜晚也可能交错，缺憾是不严谨），后面读完原是在夜晚“塞车”。弄清雨天夜晚塞车，真是颇费周折，至此，诗给人的印象自然淡薄，几乎什么也没有了，阅读期待落空。试看整首诗，把“金钱”、“一路”、“落寞与惆怅”，几个词留下其余的枝叶去掉，与原作有何区别？没有，因为这几个词把整个诗的意思已表达完了。无含蓄，就无美的空间。

此诗病有二：一 凑音节，二 词语感不好，欠精当。

因为这许多日奔来奔去的，有很多感受，可谓别是一番滋味。看到这样一首诗，自然思潮翻腾，言不由衷。因为都爱一首诗，可能我多爱了一点，才说了这么多。何不将自己喜欢的样子供出来，——

塞車

車窗外的其他車輛猶如波浪
爭先恐後般，在摩天樓群的峭谷間
起伏。于繁華中等待，舔食嘶喊
欲望如狼終令我心惶惶

天空上偶有鷂隼的蹤影，
但我直覺這樣的所在，裸奔的誰
荒原上。五月的旱泥沼 水！水！
你要帶我去哪兒？天還沒到明

空下 雨呢喃，一雙沉醉的手撫
我的臂膀，軟語和燭光陪我度過
平凡的夜晚。暖意正變換靈魂。

喇叭聲把我從疲倦中驚醒，此處
是海底隧道口，我將要遠赴迷惑
的另一端，發起準備衝刺的車輪

戴玨先生擅长旧体诗词，现代汉语诗只是偶一为之，不无佳作。我将第二节重写了三个句子，暗藏《荒原》的旨意，也是这段时日里感受最重的部分，我自己的。雨果曾说：诗人从不掠人之美。并不是非要争个孰优孰劣，适当的争鸣可以互相启发，于诗艺亦是磨砺。因此，诗人是互相辉耀的。很想再听听戴玨先生对此的看法。我相信于我也会有所增益。

二〇〇九年六月二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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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玨]

多謝上城的細讀和分析。

此詩的韻式是abba cddc efg efg，屬密爾頓式的變體。每行大致5頓（當然這個沒法嚴格，因為每個人的語感也不盡相同）。

金錢的來由是前面的“爭先恐後”，前面那幾句是興起，是帶有象征意義的，并非單純地寫所見。“舔食金钱”只能“充飢”，但“營養不良”，所以需要其他東西來“滋補靈魂”，并不是說“舔食金钱”能“滋補靈魂”。

中間兩節是夢境，兩段截然不同的夢境，試想好好一個大城市怎麽會突然出現荒野、沼澤了？後面的窗外是寫某個房間的窗外，不是前面巴士的車窗外。“雨潺潺”和前面塞車時的天氣是完全沒有關聯的，我可不會突然間和輕撫我的某人在巴士上點起蠟燭過夜啊！人家巴士公司也不允許嘛！

這裏基本上是說不好的東西在夢裏也擺脫不了，好的東西（能“滋養靈魂”的東西）只能在夢中出現，所以才有“落寞與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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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城]

[戴玨]

其實是三個場景，一四節是首尾呼應的。說一天太誇張了，其實不過半個小時。
另外第二行的峭谷怎麼被你轉成峭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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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城]

每次说诗都说漏了，这次又把“三”说成“四”，比较晕。至于“穀”字，我是用WORD繁简转换来的，
可能是字库没有升级，不是很规范。因为喜欢这首诗的繁体视觉， ，就转换了简体~

另，问好戴玨。这次一并改过，越改越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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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光]

分析颇为有理，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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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城]

问好 杨光先生。写诗于我越来越吃力。又学艺不精，见笑大方之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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